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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页(第1页)

马车仍在行驶,此刻已经离开了圣坛最紧要的关隘。

没有动手,自然是好事。江世安抬手抵住额头,将一直以来的线索整理起来,在车上翻看圣教上的案卷。

他一时心焦,字眼未必真能进入脑海,只是需要这样一个行为来缓解这种焦虑。没看两个字,道长便握住他的手,掩住纸页:“会头晕的。”

江世安说:“我是鬼,我可不会。”

薛简无声微笑,他的指腹摩挲着江世安的手背,将他的手拉起来贴到面颊上,闭眸道:“三日内……我帮你理清线索,总结证据,我们先回太平山。”

“……三日?”江世安对这个时间限定有些不明白。

薛简睁开眼,望着他的面容,很久都没有移开。

……

很快,江世安明白了为什么是三日。

今年的冬日格外漫长。

两人赶回太平山的路途上天气并不算好,时晴时雪。两人彻夜长谈,很快将证据线索理清——这个“大善师匠”,通过向各派传授功法,半是交好半是控制的情况下,搜罗了很多江湖上的少年天才为他所用,这些人不是走火入魔神智已失、就是心灰意冷走投无路,最终——似乎都成为了他的弟子。

弟子?也不尽然,从目的上算,只称得上是傀儡而已。

这是两人根据线索进行的推测。薛简熬夜把关键线索一点点刻在薄竹片上,将竹片连起来,那些竹片上的刻痕很深,光是用手都能抚摸出来。

第三日,正逢节庆。两人歇脚的小镇张灯结彩,到了夜晚,外面有人燃放烟花。

江世安停下手,转头看向窗外炸起的烟火。他虽是鬼魂,在这样的寒夜里却并不惧怕烟花爆竹,而是饶有兴致地看了一会儿,他叫身边的人:“薛知一,今天是什么节啊?”

薛简没有抬头,他在烛火底下,用一把小刀刻制竹片,轻声道:“是大除节。镇上有击鼓驱疫的活动,扮演‘大傩’在走街串巷,百姓们和当地的门派都会放烟火……你不要去,‘大傩’会冲撞你。”

“那你不下去看看吗?”江世安道,“噢——你不爱吵闹,我们道长只喜欢清净。”

他唇边含笑地打趣一句,转过头看,恰好与薛简对视。灯火下,道长那双清寒的双眸泛出一种特别的温柔,他专注地凝视着江世安的脸,想要将他的每一分刻进眼睛似得……慢慢森晚整理的,这种专注演变成了痴迷、热切,如地底最深处燃烧着的幽火。

他放下了刻刀,当着江世安的面俯身过来。

两人之间的气息交汇起来。薛简伸手捧住他的脸,他总是这样以一种珍贵的、放在手里怕摔了的动作,默默地接触对方。

江世安被看得耳尖通红。道长太腻歪了,这样当着面的贴近和亲昵,让江世安的心口突突直跳,他舔了舔唇,眼神不知道放在哪里好,刚要说话,薛简忽然吻上他的眉角。

他的唇温热柔软。

犹如蜻蜓掠过水面的薄翅,忽闪一下送来了细碎的风动。这样细微的触感印在眉角上,江世安却好像被烫到了一样,呼吸都急促起来。他握紧了手,掌心几乎有一种攥出了汗的错觉。

薛简的手从耳畔深入,插进他的黑发之间。他稍微低了一些,从眉角吻到江世安的眼睑上方。

很轻……痒痒的。江世安的眼睫忍不住颤动,在这张俊秀又锋锐的脸上,在他素来游刃有余中夹杂着玩笑的神情当中,挣扎颤抖的双睫几乎成了他身上唯一的脆弱之处。

薛简触碰他的眼睫,吻到眼尾。两人的气息交融在一起,他低头轻蹭江世安的鼻尖,在亲他的前一刻,忽然道:“你会不会嫌弃我?”

“嫌弃……什么?”江世安心中已经预备让他亲了,骤然间插入这么一句,他霎时有一种快要到顶又被憋回去的感觉……倒是那股热乎劲儿不减反增,耳根烧红了一片,心说自己怎么就等着薛知一主动了,他是男人,难道我不是吗?

正没想通,薛简又不问下去了:“没什么的。”

随即,他便如预料当中地亲了过来。只是这次并没有那么强的掠夺欲和几乎毁坏的暴躁。他反反复复地、很温柔地感受江世安的唇、感受他舌尖的温度,很久都不愿意分开。

窗外的烟火炸响了。

江世安回抱住他,在交吻的间错当中,眼底映上小镇里满天璀璨而下的烟花。他转头想要跟薛简说——他想说你要是真心的话,我们办个冥婚吧——话到口中,词不达意,只说了一句,“今夜的烟火很美,要不要看一眼?”

江世安第一次觉得自己笨嘴拙舌的。

薛简摇头,只是盯着他,低声道:“文吉,我能看到你……就已经很好了。”

江世安想说,你不是天天都能看到我吗?没说出口,便被道长紧紧地抱住,缠绵地耳鬓厮磨。

天明之时,还偶有几声烟花散去。

江世安不知是何时睡着的,他被薛简喂了一根蜡烛。道长硬是看着他吃,吃完了才让他去睡觉。次日一醒过来,摸了摸身旁,空的——薛知一比鬼起得都早。

江世安爬起来,揉了一下脸,坐在榻上清醒了片刻,一抬眼,见到薛简在抚摸竹片上的刻痕。

他对着手中的竹片,眼神却没有完全落实,而是用手触摸,摸到字迹清楚、刻痕停止的地方,便从桌上拿起刻刀……摸索了一会儿,借着昨夜没有写完的内容刻下去,才两个字后,小刀便有些刻歪了,抵在两个竹片相接的边缘,向缝隙里一滑,顷刻间刺入了他按在后方的左手。

“薛简!”江世安怔了一下,立马喊出了声,他凑过去拿开竹片,扔掉刻刀,手忙脚乱地翻了翻两人携带的东西,取出伤药和雪白的布巾,捞过他的手处理伤口。

薛简看着他的动作,说:“很小的伤口,一会儿就不流血了。”

“你说什么呢!”江世安有些抓狂,“就是因为你这么想,你身上的伤才迟迟愈合不了。你这手怎么回事儿?掌心里都是伤疤,你——”他声音一顿,蓦然变得出奇冷静下来,问,“你的眼睛怎么了?”

薛简沉默片刻,道:“有些看不清。”

“有些?”江世安第一个想到的是在问心堂的那几日,但这应当不是主要原因,“你要跟我说实话。”

薛简更正了一下言辞:“……还能看清一部分。”

江世安心口一窒,一股非常压抑的感觉笼罩过来。他束手无策、而又无可奈何,半晌后,将声音中发抖的部分吞回去,尽量冷静、克制地说:“回太平山,师爷会有办法的。广虔道人是天下首屈一指的道医。”

薛简没有打破这句话中为数不多的期许。他其实很喜欢文吉这样遇到事情第一反应是想办法解决、而不是放弃的反应。他听得会心微笑,语调很温和地说:“没关系的。我只差一点点就全都记下来了,你看,每一个字都可以摸出来。就算我以后瞎了,也能……”帮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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