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言轻声问道:“公族和国人的生活都还好?”
“回父亲,好。”
“可有肉吃?有酒喝?老人没有劳作吧?男子能习武吧?女子没有被卖为奴的吧?”
洛瑜泪如泉涌,哽咽道:“父亲放心,儿臣都会安排妥当。”
洛言回忆道:“为父这一生,做太子数十年,所以常年奔波在外,就是这些公族和国人将自家儿郎送入军中,才做出一番成就。
瑜儿啊,你是有才能的,昔年你试炼完成之际,曾说过的话,可还记得。”
洛瑜泣声道:“记得,永远仁慈的对待洛国子民,像是爱自己的儿子一样爱他们。”
洛言脸上带着满意的笑意,不住的说着,“仁者无敌!仁者无敌啊!”
听到这些话,孔子的眼中几乎有泪要落下来。
洛国就是他心中的理想国,洛国的君主就是他理想中的君主,他心中有无数的思绪翻滚。
他的目光望向了遥远的洛邑,突然难以抑制的升起了一个想法,“如果六百年前,武王将王位交给素王时,素王没有拒绝呢?
现在的邦周会是什么样子?
还会是现在这样的人间炼狱吗?”
这个想法一出现他就打了一个寒蝉,做了一生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学问,却在生命的最后,怀疑起了这一切。
“父亲!”
洛瑜一声悲鸣,无数人哗啦啦的冲了进来,纷纷悲声痛哭,孔子抹了抹泪,在史书之上记下了,“冬月酉时,公薨。”
痛哭之声,从宫中传出,仅仅片刻,整座昭城之中全部都是悲戚之声,随着代表国君逝去的钟声响彻夜空,浩大的颂圣之声从宫中传来,十万人同唱素王安魂,送别一位仁慈的国君。
一年三君薨,签订弭兵之盟的五国之中,属于姬姜联盟这一方的已经全部逝去,颖水和议的姬姜四国之中,也只剩下吴侯庆忌。
孔子一路从雪中走来,他听着响彻洛国上空的颂圣之声,热血又沸腾起来,回到屋中取出自己所著的书,开始修改起来。
他这一生,少年之时在学宫之中求学,前代洛侯辞认为他是大贤之人,待他很好,恩情很重,太子言与他与友,言必称仲尼公。
后来他想要在这世上行王道,却被拒绝,于是他离开了洛国。
他带着无数的学生,拜访了一个又一个国君,宣扬他的学说,但是一个又一个国君拒绝了他。
他经历了雨雪风霜,却矢志不渝。
所有的国君都想要立刻就能富国强兵的法门,但是这世上除了掠夺,哪里有这些的法门呢?
孔丘是何等智慧高深的圣人啊,他难道真的不懂那些吗?
他的学生问他,既然君主想要强国,为何不顺从他呢?
孔丘沉默许久,说道:“强大了君主,却让子民成为奴隶,这是不对的。
稳固了君主的统治,却让子民脑袋里面空空如也,这是要推翻他的。
让子民饥饿,不断地劳作却只能果腹,这样君主就能更好的控制,这是独夫所做的。
素王的道路是让国家和子民一起强大,我遵从素王的道。”
现在回想起来,孔子眼中微微垂泪,“孝公啊,您明白丘是一定会回来的,您明白天下只有洛国才能实现这些,所以您让丘多多著书。”
当他回到学宫之时,他的弟子发现他似乎改变了一些,他总是平平静静的,倒有些像是昔年的伯阳公。
但是伯阳公是宛如大海一般的静,仲尼公则是宛如太阳一般,温暖如春,问之,则曰:仁者无敌。
直到他病倒,他的弟子们纷纷回到他的身边,他依旧用轻微的声音传授着那些道理,他的弟子们哭泣着开始整理他的言论。
直到弥留之际,洛瑜来到这里,望着眼前这位圣贤,带着崇敬之意问道:“仲尼公,您在学宫数十年,可有什么片语之言要留下吗?”
孔子笑道:“敬鬼神而远之,敬素王而亲之!吾知伯阳公矣!”
言罢,溘然长逝,洛瑜愕然,众人惑之,书之。
……
曾子问曰:何为仁?
子曰:晋文薨,天子赐谥,公卿扶灵,万国吊唁,盛之至矣。
及至襄公薨逝,天下之间,处处颂圣,三千里山河泣血,三百万生民泣泪,此为仁之至矣!——《论语·问仁》
第92章天下局势,安居昭城而天下息
柔和的光穿透窗花落进屋中,照在横陈的人影身上,黑发如瀑,肌肤之上仿佛半分瑕疵也无,洛瑜抬手抚摸着自己眼角的皱纹,一缕华发垂落,微微叹气。
人总是会老,但是自己的妻子仿佛是例外一般,数十年了,她还是这样,若不是她身体每况愈下,真以为人间长存了。
西施坐起轻轻靠在洛瑜怀中,洛瑜搂住她柔弱无骨的身子,心中莫名就安定下来,西施柔声道:“妾身终归无闻,不像夫君一般,昭昭青史之上,永留其名。”
洛瑜俯首轻笑道:“良人总是能这般安抚为夫,您真是贤惠的女子啊。”
现在的洛瑜,身上的担子极重,维系稳固的联盟,尤其是还要主导联盟动向,平衡盟国利益,是一件非常艰难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