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孩子就要满九个月,加上天气炎热,春花轻易不会出门,多是窝在家里打时间。
近日不知三妯娌琢磨着什么,一天都不落,天天会过来窜门说说话,倒是让她少了几分无聊,也算了有个伴了。
这事她也特意告诉过母亲,她现在有人陪着呢,不用太惦记着。
林可欣这才没隔三差五的往下曲村跑,待傍晚正好从镇里归家时,会让他过来趟,带些汤汤水水回去,给二闺女补补身子骨。
姜正好说媳妇水灵得像二八少女,他贼拉喜欢,肉乎乎的,抱起来舒服极了
春花自然是翻了个白眼,外加两句骂。就算是被骂,姜正好笑得见牙不见眼,心里乐陶陶美滋滋。
二闺女俩口子日子越过越顺心如意,林可欣看在眼里很是高兴,也让岩哥儿有事没事多和大女婿说说话,她就盼着大闺女俩口子也能越过越舒畅。
春杏夫妻俩的日子嘛,就夫妻之间肯定是好的,感情极好,比刚成亲那会还好。
可惜啊,家里太能闹腾乱糟糟地,颇有些影响心情,若是以前他们肯定会埋头苦干,想着多干些活家里就不会这么闹腾,现在嘛,俩口子很听林可欣的话,她说什么便是什么,只做好分内的事情,其余的,就算看见了,只要伸把手,他们也是不会伸这个手的。
夏日里天黑得晚,这天傍晚张山柴归家时,天光尚有些余亮,村里家家户户都吃好了晚饭,正坐在屋前纳凉闲磕。
要说磕绊摩擦一个屋檐下住着,农家矮户也好高门大户也罢,多少都会有点儿。
张山柴从村口一直走到家门口,就听见好几户人家吵吵嚷嚷,每次他回家时都能听见,不是西家便是东家总会有,他都听习惯了。
而家里的吵闹,这些日子,他也听习惯了。
“爹娘,我记得二嫂怀孕时,九个月了,也还在地里干活,怎么到大嫂这里,这才刚怀上就窝家里歇着了”
很少出面说话的赵大丫这次也没法忍了。“爹娘,我当初怀孕时,大夫说胎有些不稳,我也才歇了三天而已,碰着农忙没办法,又下地干活去了,我若像大嫂这样,一直躺屋里歇着,我那孩子就不会没。”说着她声音都有些哽咽。“就算没了孩子,我第二天照样下地干活,都没好好歇着,才给身子骨落下病根,要不然,哪会到现在连个孩子都没有。”
“自厚媳妇你也说了,那会是农忙,现在才六月离农忙早着呢。”孙秋兰轻声细语的说着话。“再说,咱们老张家可就丰哥儿一根独苗苗,我不好好养着胎,万一像你似的,干活把孩子给弄没了,分明有三兄弟,就望着丰哥儿一个呢这哪里行老祖宗们怕也得出来说话了。”
张荣有笑着和稀泥。“孩她娘这话说得对,三弟啊,我知道你们心里有怨,一大家子忙得脚不沾地,就她一个人清闲享福,我这看着都眼红呢,可谁让她怀着孩子呢是吧,丰哥儿就是从她肚里出来的,咱们老张家现在就丰哥儿一个男娃儿,可不就指着她再生一个。”
“我接受不了。”赵大丫这回态度强硬的很。“大嫂跟我和二嫂一样,下地干活,要不然,咱们就分家,这日子我是没法过下去了,偏心也没这么个偏心法,想当初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张自厚心疼自家媳妇,想起那年没了的孩子,就跟剜了心似的疼着。“爹娘,大丫说得对,偏心也没这么个偏心法。我知道你们看重大哥,因为是长子嘛,旁的事我都可以不计较,这事不行,没这么个道理,我媳妇怀着孩子胎不稳的情况下还得下地干活,大嫂能吃能睡怎么就不能下地干活偏她金贵”
张山柴默默的进了院子,默默地坐到媳妇身边,默默地听着大哥大嫂三弟三弟媳他们说话,偶尔拿眼瞅瞅旁边的媳妇。
春杏听着他们翻旧帐,心里一点感觉都没有,平静的听着。
要说委屈,最委屈的应该是他们俩口子,偏偏这俩口子谁也没有开口,仿佛跟他们没有关系似的。
张老头吧嗒着旱烟,拿眼扫着三个儿子和三个儿媳,耳边是老伴气急败坏的斥骂声。自五月中旬大儿媳传出喜讯,这个家,就没了一天安宁日子过。
天天吵,只要一家子凑到一块就能吵起来,吃个饭耳根子都不得清净。
这样的日子过了整整半个月
他早就说过,让老婆子一碗水端平整,哪怕大儿媳怀了孩子,也不能太偏着她。
不听,死活不听。
“老头子你来说句话。”老张氏骂得嗓子眼都快冒烟了,却见老三俩口子还是那样子,像是铁了心要闹分家似的,她气得很,又没办法。
张老头不想说话,他累的很,白天在田地里忙活,回了家还得不到片刻舒坦。“真想分家”他就问四个字,轻轻淡淡。
“爹,我们也不是非要闹着分家,父母尚在,分家太难看了。只不过,做事不能太偏心,大哥是长子,看重他可以,可我们也是你的儿子啊人心肉长,哪能有这么大的差别。”张自厚说得委屈极了。
张老头笑了。“以前,老二俩口子累死累活时,怎么不见你出来说这些轮到自个头上了,就开始委屈了”
“这”
“行了吧。”张老头深深的叹了口气,他也不看三个儿子,拿着烟杆在椅子旁轻轻磕,将烟斗里的烟灰一点点磕出来。“想分家就分家吧,明儿就分家,我去喊族老和里正。”
老张氏疯了尖锐的声音划破灰暗的夜色几乎整个村子都能听见。“你说什么呢我不同意分家”
“我说分,就必须分。”张老头不想再纵着老伴,他太累了,就想过点清静日子,如今老二俩口子不愿意受累,这个家,分了也好,不分,一直这么吵吵闹闹,再亲的兄弟也得变仇人。
“我不分,我不分,我不分,我不同意”
张老头任她骂,起身往屋里去。
除了疯的老张氏,院子里其余人都傻眼了,呆愣愣地,半响半响反应不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