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转去书铺买了几册书。
这一下花了足足八两银子,凤宁也不心疼,下月不是还有俸禄么?
临走前,年轻爱美的女孩儿最终来到绢花铺子前。
她挑了一对仿点翠的绒花,藏在袖兜里,欢欢喜喜回了行宫。
这种快乐没有人能明白,她终于靠自己挣银子了,再少也是靠自己安身立命。
她不用再寄人篱下了。
陛下说得对,人要靠自己。
彼时夕阳刚落,红霞铺满西边天,晚间的凉意夹着湖边湿漉漉的水汽扑打在面颊,凤宁哼着娘亲教她的小曲倚着车窗吹风。
前方隐隐约约传来呼唤声。
“凤宁,凤宁。”
是杨玉苏的声音,带着刻不容缓的焦急。
凤宁飞快掀帘车帘,遥遥望见恢弘的台樨前,立着一道单薄的身影,山脉相阻,霞光照不过去,显得人影也跟着模糊了。
马车从一片霞光中驶入阴凉的丹樨前,凤宁立即从马车跳下,“玉苏姐姐,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杨玉苏急急忙忙拉扯住她,“我的小祖宗哎,你哪儿去了,怎么这会儿才回来,晚宴都快开始了。”
凤宁不忙活走,而是赶忙请随车的小内使帮着她把东西送回飞羽阁,这才跟着杨玉苏往里去,“什么晚宴?我走的时候怎么没听说?”
杨玉苏回眸觑了她一眼,“你呀就是呆头呆脑的,外头的事一概不管,太后娘娘午后发话,今夜在莲花台办晚宴,吩咐女官们均着常服,要给陛下献礼呢。”
凤宁明白了,太后这是眼见要回程,而皇帝“颗粒无收”,灵机一动想法子撮合。
“那你也不必这么急呀。”
杨玉苏见她笑吟吟的,气道,“我怎么不急,佩佩为了这趟晚宴梳妆打扮足足两个时辰呢,你这刚回来,浑身沁着汗,等你梳妆过去,晚宴都结束了。”
先把凤宁推进飞羽阁,好在热水是现成的,干干净净洗了一身出来,杨玉苏挑衣服又给犯了愁。
章佩佩预先留下几身娇艳的裙装给凤宁,可章佩佩个子比凤宁稍稍矮了些许,凤宁穿上多少有些不合身,凤宁见她愁眉苦脸的,便从自己箱笼里寻了一件衣裙来,“就穿这件。”
杨玉苏一瞅那身衣色,顿时红了眼眶。
一年前,凤宁及笄那日,杨玉苏赠了一匹最好的缎面杭绸给凤宁,后来凤宁亲手做了两身衣裳,一身给了杨玉苏当回礼,一身留给自个儿。
是一身水红色的满褶裙,当中一件素纱抹胸,外罩淡粉色窄袖罗衫,凤宁犹爱这身衣裳,穿了许多回,颜色洗旧,反添了几分雅致婉约的气韵。
“旧是旧了些,却好看的很。”杨玉苏咬咬牙帮着她换上。
待要从自己梳妆台挑些首饰给凤宁,却被凤宁婉拒,她今日梳着个回心髻,用娘亲留给她的一支白玉簪子插上,买来的两朵仿翠绢花点缀,便是上京城最水灵耀眼的姑娘啦。
杨玉苏瞧见一阵心花怒放,“若是陛下还瞧不上你,你就死心跟我出宫吧。”
凤宁却没想这茬,她定定望着铜镜里的自己,这是她长了这么大,第一次认真打扮自己。
过去嫡母日日提醒她安分守己,连着衣裳也是捡了姐姐不要的给她,更别提什么新鲜花样的首饰了,没有女孩儿不爱美,她也曾羡慕姐姐每日可以穿得花枝招展。
如今,她也可以了。
凤宁腼腆一笑,对自己很满意。
“咱们去吧。”
她就是个大大方方的可爱姑娘。
杨玉苏也不知触动了那根神经,忽然就后悔了,握着凤宁细细的胳膊肢,
“凤宁啊,要不咱们别去了,咱们出宫吧,我就盼望着你嫁个寻常人家,过踏踏实实日子。”
她虽没怎么见过皇帝,却也耳闻那是位铁血帝王,他会疼人吗?他能疼人吗?
凤宁却没她想得这么多,“你就放心吧,咱们不过是去赴宴,今个儿怎么都轮不到我。”
“也对。”杨玉苏回过神开开心心带着她往莲花台去。
果然到了莲花台外,已人满为患,里头搭了戏台子,请了远近闻名的老旦唱戏,席位已坐满,既然是给皇帝“选妃”,寻常的公子少爷不便凑热闹,莲花台外聚了不少看热闹的官宦,凤宁和杨玉苏进不去了。
杨玉苏颇为惋惜,“罢了,不能去也罢。”
莲花台外有一内湖,从山上引活泉顺坡而下,坡下堆砌假山,只见一抹雪白的溪流从当空浇下,发出淙淙声响,底下潭深藤翠,颇有遮帘揽胜之意境。
水泊正中矗立一座三角翘檐凉亭,坡上一角横过来一片松枝,青松拂檐,翠带飘飘,水波荡漾连着亭中传来的欢声笑语也仿佛被水波载送过来。
杨玉苏瞥见自己表妹和姨母坐在亭中,遂拉着凤宁过去拜访。
莲花台是一座三层楼的环形殿宇,殿内彩绣辉煌,歌舞升平。
底下殿中坐着些许贵妇与朝臣,戏台子搭在最南面,正唱着前不久流行的《大登殿》。正北的宽殿中挂着皇帐,裴浚独自一人饮酒,在他右面垂着一方珠帘,里头几位阁老陪着太后说话。
今日倒是不曾谈论国事,反而唠其家常,哪家儿子娶了媳妇,哪家又生了玲珑可爱的小孙儿,最后又提起先帝爷膝下早逝的孩子,太后忍不住潸然泪下,阁老们好一阵劝,字字句句落在裴浚耳里便是“催生”了。
他百无聊赖抚着那串菩提子,嗤笑一声。
怪没意思的。
女官们今日均换回寻常的裙衫,一一过来给皇帝敬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