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越楼看了一眼她的伤势,安慰道:“应该修养两天就好了。”
程朝朝把头埋进膝盖里,“可我的眼睛根本睁不开。”
望望丢了,自己意气出走,划伤了眼睛,真是糟透了——
她第一次嚎啕大哭了出来,不停抽噎着,“我想要望望,我的望望。我的望望丢了。”
周越楼对哄小孩这件事一窍不通,只能手忙脚乱的安慰道:“它会回家的。”
程朝朝哭的不停。
周越楼只好道:“再哭下去对眼睛不好。”
程朝朝一下收住了眼泪,伸手擦了擦自己的鼻涕,又一次问道,“会瞎吗?”
周越楼摇了摇头,“不确定。”
程朝朝一下子绷不住了,咬着嘴唇忍着即将蔓延而出的眼泪:“以后像这样一直看不见了怎么办。”
周越楼笑了,“骗你的,不会一直看不见的。”
程朝朝哽咽道:“如果我是个大人,就能保护好望望,保护好自己,望望就不会丢了……就能搬出去住,看好望望,不让它跑出去……”
周越楼蹲下身来,仰起头道:“那不是你的错。”
程朝朝低头道:“做大人的滋味怎么样?是不是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了,养自己喜欢的动物?”
周越楼淡淡一笑:“嗯,我养了一只猫。”
程朝朝又想掉眼泪了,“果然,只有长大才能好好养一只属于自己的小猫小狗。从前我也差点有一只猫的。”
“也许等你长大了,也会有一只小猫的。”
周越楼于是也问:“做小孩的滋味怎么样?”
还会吞不下药片吗?
还会喜欢吃糖吗?
还会怕黑吗?
还会做那些稀奇古怪的梦吗?
程朝朝把头埋进自己的臂弯之中,声音透过衣物有些闷闷的:“做小孩一点也不好。好多作业,好多不能做的事……”
远方的警笛之声越来越近,周越楼站了起来,“其实做大人也一点都不好。等你有一天长大了,或许会希望自己一直做一个小孩。”
“但是哲学上认为,事物展是曲折向前的。我们的人生,是曲折的过程,有很多道别,有很多眼泪。身处某一个黑暗的谷底,或许是为了下一个山峰、带着光明的相遇。”
他想明白了一件事。
没有人能一直做小孩,她也不能。很多时候,就像她和那只小狗一样,离别是长大的一部分。
是时候说再见了。
“也许你的小狗和你说了再见,但那只是短暂的离别,它会一直一直陪着你。只要你永远记得他,他就会记得回家的路。”
程朝朝努力想要睁开眼睛看看这个人,她的眼前却是一片模糊,“你是谁?”
周越楼摊了摊手,拿起自己一旁被吹折的伞,走了出去。
“没事做的无聊大人。”
*
程朝朝被接了回去,自然免不了一顿臭骂。自然,也遭受了父母的一顿毒打。
她一个人坐在医院病床上,认真回想生的一切,将周围大人的训斥抛之脑后。
电视里在播放这场台风给a市带来的财产损失。
程朝朝的内心,属于望望的那一角,也是这场台风中万千损失的一部分,微不足道又重若泰山的一部分。
眼睛没瞎,只是需要静养,不能够被阳光直射,不能够流眼泪。程朝朝看世界多了一层白纱,整个世界都掩盖在这层白纱之下。
周越楼看着程野贴下的寻狗启示,叹了一口气。
14岁的程朝朝也不知道,其实当初的寻狗启示并没有那么多份。大人们也没有那么认真的寻找。
因为大家都知道,就连程朝朝也知道,那只小狗再也回不来了。
可有一个没事做的无聊大人,认真复印了关于望望的寻狗启示,贴满了大大小小的街道,认真找遍了城市的每一个角落。
相信它还在这个世界上吧;也许被一个好心人在风雨中带回了家;也许已经做了一只快乐在沙上打滚的小狗。
也许,它在每一阵吹向你的风中。
*
周越楼还是止不住的内疚。
他夺走了属于她的一半快乐。
周越楼于是不再观望她的幸福,她是注定要长大的,带着这个世界的善意幸福长大,也许路途偶有风雨,但总有一天,她会长大成为一个善良温暖的人。
他有自己的人生,不必再站在她光亮人生的阴影下,像一只流浪猫窥视着家猫的幸福。
周越楼决定去看一场演唱会,只是令人意外的是,他再一次遇见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