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太监说道:“娘娘她也是情出无奈,殿下,您不要怨恨她,前些年您每每出征,娘娘整夜担忧睡不着觉,有一回,她梦见您突遭不测,第二日精神恍惚,差点失足落水,爱子之心,何尝少于天下任何一个母亲。”
“只是她需得对您严厉,才能不被小人置喙,其中苦楚,外人不知,您可千万别误会。”
嬴琅没有说话,不知在想什么。
林太监继续站了会儿,就被他赶走了。
如他所料,晚膳时,皇帝没什么胃口,正好此时就有太监通传,御史台几位御史求见,有本要参。
皇帝不想摆驾议事阁,索性就在此处召见了。
那几位都是以耿直着名的臣子,满朝文武,没一个不被他们揪过的,不仅不怕得罪人,还以此为荣,比谏臣张剪还让皇帝头疼。
皇帝碍于御史监察朝廷官吏之责,纵使是不耐烦上奏的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也不敢训斥太过,否则,史官还得给他添上昏庸不受谏的罪名。
他好几次都想偷偷看看史官到底是怎么写的,但都被拒绝了,这回在旁记录的,又是他最讨厌的那位董文,自他父亲当史官时,就十分让先帝厌烦,没想到子承父业,烦了他们几十年。
四周的宫人点起了灯,几个御史大刀阔斧而进,丝毫没有打扰皇帝用膳的惭愧。
皇帝没精打采地坐在椅子上,问他们有何事。
站在最中间的那个御史,面容消瘦,眼神坚定向前跨步,拱手跪地:“臣颜修刻,有本参大理寺少卿孟至,收受承务郎罗况财物,对罗况之子罗桥,于长门街荣顺坊纵火行凶一事,包庇隐瞒,伙同刑部侍郎甄评,滥用私刑,使无辜者袁氏屈打成招,臣请陛下明察秋毫,还明真相。”
皇帝蹙了蹙眉头,眯着眼睛半晌没说话,颜修刻等了会儿,以为他没听清,继续说道:“臣有本参大理寺少卿——”
听他还要重复一遍,皇帝摆摆手,不耐烦道:“行了行了,此等小事,状递大理寺卿即可,何必拿到朕面前。”
颜修刻清清嗓子,没有丝毫退缩,继续道:“臣正要继续参奏,大理寺卿齐远包庇孟至,臣已于半月前将一应证词证人奉上,齐远充耳不闻,以事务繁忙推脱,臣只好求见陛下,望陛下清除歪风邪气,以正朝纲!”
皇帝示意林太监将他的折子拿上来瞧了一眼,不过灯下黑,看不太真切。
“这承务郎罗况,啧,听着有些耳熟,是哪一年的进士?”
颜修刻立即回道:“陛下,此人并非进士出身,而是祖承荫封,其父乃先帝朝刑部侍郎罗綦,不幸病逝于任上,陛下您体恤,特意封了个官给他的儿子。”
“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他这么一讲,皇帝也想起来了,不过看来这罗况政绩不显,做官之后全无长进,不然他也不至于毫无印象。
继续听颜修刻唠叨了一会儿案情,皇帝越觉得他聒噪,偏头对林太监道:“你去把太子叫进来。”
林太监领了命,立刻就出了殿门将嬴琅请来。
皇帝还有些气,懒得看他,直言道:“颜御史,还有几位御史,此案交由太子处理,有要禀告的,直接禀告太子即可。”
折子上说,罗况之子罗桥,与家住长门街的刘愈因赌博生争执,罗桥气不过,半夜纵火烧死了刘愈,被抓后,其父送了三千两银子和一幅名画给大理寺少卿孟至,孟至便将纵火杀人一事嫁祸给刘愈的妻子袁氏,使其屈打成招。
“证人是谁?”嬴琅问。
“证人有刘愈邻居二人,赌坊老板一人,钱庄掌柜一人,还有刘袁二人之子,找到了去钱庄取银票的罗府小厮。”
“证物呢?”
“三千两银票和钱庄的记录,以及一幅黎三让的名画,不出意外,均在孟至家中,臣请殿下令人搜查孟宅。”
听到此处,嬴琅抬起了头,目光稍有亮色:“果真是黎三让的画?”
颜修刻:“孟至爱画,能让他徇私,应当是真品。”
黎三让的画传世少有,连嬴琅听了,也不禁起了疑惑是哪一幅。
直到月上梢头,他才从宫中出来,此时已经过了晚膳时间,左少云受命而归。
“殿下,梁先生已经给何姑娘开了药了,属下没见着何姑娘,不过见到了她的贴身侍女环绿,何姑娘手书一封,请殿下亲阅。”
到底是男女有别,他只在中门处便遭到了平安侯的阻拦,直言未出阁之女,还是不要随意面见外男为好。
左少云不能讲,你这闺女我早就见了不知多少次了,但想着高门大户规矩森严,于是默默停住了脚步,等着梁先生出来,待到他走时,环绿就匆匆追上来,将手书交给他。
“何姑娘应当没什么大碍了吧?”左少云问。
嬴琅展信,不过百来字,他却看了许久:“无事。”
信中只说舟车劳顿之苦,加之天气炎热,夜间难以就寝,晨起晕厥一事,喝了点粥水后便恢复了,让他不要多加挂念。
“府中地窖藏有冰块,你每日派人送至何府,就说。。。。。。”他想了一会,没什么合适的说法,“就说是皇后娘娘所赐,也不必劳累进宫谢恩了。”
嬴琅本想去看她,不过都这么晚了,明日又要上朝,积了许多公务要处理,思量半刻,还是回了太子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