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她说什么都是错,陈燕红干脆闷不吭声。
这是她新想出来的,对付梅芸芳的办法。
果然,没人应声,梅芸芳抱怨了几句,也觉得没劲儿,总算闭上了嘴。
吃过饭,把碗筷收拾进篮子,陈燕红对梅芸芳说“妈,我先回去了,中午还要给你们送饭吗”
“不用了,你爸输完液就回家。”梅芸芳语气稍缓,把陈燕红拉到外面,低声说,“燕红啊,不是妈逼你,你爸现在成了这样子,咱们家今年分的粮食肯定不够吃,你要还留在家里,也得跟着饿肚子。”
陈燕红不说话。梅芸芳相中的那两门亲事,她都知道,屠夫家的小儿子,好吃懒做,花花肠子老多,经常仗着自己家能弄到点肉勾搭小媳妇、寡妇什么的,风评很不好。还有那个刘家的四儿子,一张脸上全是麻子,说话也有点结巴,很是木讷。
要不是两人都有毛病,又怎么会乐意出高彩礼呢。
见陈燕红还是不吭声,梅芸芳好话说尽,有点恼,掐了一下她的耳朵“你咋这么傻呢,学学你妈我,什么都是虚的,能填饱肚子才是真的。这
两家都很殷实,你嫁过去就是享福,妈不会害你的。”
可能在梅芸芳看来,风评和男人的长相什么都不是问题,最重要的是家底,能不能给得起更多的彩礼。
但陈燕红还是个小姑娘,怎么愿意嫁这样的男人。她想填饱肚子,不要这么苦,但也希望未来的丈夫至少是个正常人,能过日子的。
未免梅芸芳再继续抓住她唠叨,陈燕红只得说“哎呀,妈,我知道了,你让我想想。”
“想什么想这种打着灯笼的好事错过了,以后有你哭的时候,你别跟我倔啊,听我的,我跟你爸辛辛苦苦把你养这么大,也该是你报答我们的时候了。”梅芸芳最后干脆搬出了养育之恩。
陈燕红心底凉,低垂着头“知道了,我先回去了,家里还没收拾。”
听到最后一句,梅芸芳才放过了她。
出了卫生院,陈燕红越想心里越凉,她知道,她妈也不是丝毫都不爱她,只是这爱太浅薄了。她更爱陈小鹏,更爱她自己。
要是今天陈老三没出事,也许她咬死不答应,最后这件事就算了。
可现在出了这样的事,今年家里的收入锐减,分的粮食肯定不够吃,大家都得饿肚子,她不答应,她妈也肯定会逼她点头。
刚才她妈话里已经有这个意思了,她不能坐着等死。
出了公社,拎着篮子,陈燕红一咬牙,转了个弯,往榆树村相反的方向走去。
为了“照顾”妹妹,陈阳今天特意请了一天假,没去武装部训练。
他做好早饭,给福香端了一碗进去,等吃完,收拾好家里,他就在院子里劈柴,给自留地里的菜浇水。
忙活到中午,总算把菜地都给浇了个遍。陈阳拿起扁担,挑起空粪桶,正要回家,刚好看到陈大根过来,连忙问道“大根叔,我爸没事吧我听说后来梅芸芳去了卫生院,我就没过去。”
“伤到了骨头,要好好花时间养。对了,福香没事吧”陈大根关心地问道。
陈阳叹了口气“没什么大碍,黄伯伯说,她是营养不良,缺血导致的晕倒,刚才已经醒过来了。她身体还很虚弱,我让她躺床上好好休息一会儿。”
“这样啊,那确实要好好休息休息
”
陈大根的话还没说完,那边岑卫东就过来了,手里还捧着一个大碗,见到他们俩,打了个招呼,然后说“陈阳同志,四奶奶打了两个荷包蛋,让我给福香送过来,希望他早点好起来。”
“那不打扰你们了。”陈大根连忙摆手,“快给福香送过去吧,趁热吃了。”
陈阳刚给菜地浇了粪水,浑身臭烘烘的,怎么好接碗,连忙说“麻烦岑同志替我端进去一下,我手上脏。”
岑卫东没想到还有这个惊喜,克制住往上翘起的嘴角,淡定地说“好。”
他前脚端着碗进了门,后脚两个村民从公社回来,瞧见陈大根,马上说道“小队长,你听说了吗隔壁村生了一件稀奇的事,那个李瘸子昨天晚上睡觉,睡到半夜,床忽然塌了,然后他摔到了地上,直接磕掉了两颗门牙,晕了过去。”
另一个接着说“李瘸子一个人住,他经常睡到日上三竿,白天他家隔壁的没看到他出来,还以为他在睡懒觉,也没在意,谁知到了上午十点多,听到他家里喊救命,那邻居才赶紧叫人一起去了李瘸子家,然后现他倒在地上,身上还压了两根木头,听说是从房梁上掉下去的。很可能是他睡着的时候,房梁上的木头掉了两根下去,砸在他身上直接把他连同那张床一起砸坏了。”
“他们村的人吓坏了,赶紧把他送到卫生院,我们回来的时候,在公社刚好碰到他们,李瘸子脸都青了,腮帮子肿得有巴掌那么高,可真够倒霉的”
陈大根听了嗤之以鼻“倒霉什么他活该,他那房子早就塌了好几间,就剩正房和正房旁边那一间了,他也不修理。他们队长都叫过他好几次了,让他找个时间,请几个人把房子弄一弄,他一直不弄,怪谁昨晚,墙没倒下来砸死他,都算他走运。”
陈大根可看不惯李瘸子这种懒汉。
另外两人一听,也是这个理,房子明明都已经塌了好几间了,他还不管,那迟早得塌。
“你们说的李瘸子是前进村五队的李瘸子”忽地,陈阳插话问了一句。
两个村民看到站在菜地豆角架子后面的陈阳,骤然响起李瘸子当初花五块钱买福香的事,暗道糟糕
,这话怎么被他听见了。
但已经被现了,两人也只能硬着头皮说“就是他。”
陈阳冷笑一声“砸得好,墙怎么不塌了,直接把他砸死算了。”
这话不好接,还是陈大根开了口“阳阳,看开点,都过去的事了,李瘸子也遭到了报应。”
什么报不报应的,他可不信。他只知道,谁欺负了他妹妹,他永远都不会忘。
那两个村民看到陈阳的冷脸,也跟着附和“可不就是报应,这叫善有善报,恶有恶报。”
陈阳不想听这些马后炮。不是他们的亲妹子差点受伤害,他们理解不了他的感受。
“我还要浇菜,先走了。”丢下这句话,陈阳挑着桶回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