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妨,再来一次。”
最后她明明学会了,知道该放在何处才正确,他还是不放过她,“温故而知新,我再教你一次。”
崔寄梦收拢思绪,同时收紧裙摆,怯生生道:“我头脑笨拙……不、不敢叨扰表兄。”
王二娘见她这般害怕,牵唇浅笑道:“也是,那人跟一根冰棍子似的,脾性又冷又硬,谁敢靠近。”
崔寄梦又红了脸,王二娘形容得很贴切,但梦里的大表兄,并不冷。
她不敢在外逗留过久,聊过几句后便要告辞,临别前谨慎地问赵疏:“师父,以后我是不是最好不来见您,免得给您添乱?”
赵疏笑得无奈,“王姑娘逗你呢,长公主殿下一向宽和待人,怎会不悦?”
有了这句准话,崔寄梦眉间漾开笑,“那徒儿先回府,过几日再来探望您。”
崔寄梦走后,赵疏继续斫琴,王姑娘按住他的手,声线柔婉,语调幽幽:“这徒儿我多看两眼都心动,公子就不动心?”
赵疏莞尔,不动声色地将手从她掌心收回,“王姑娘说笑,我比她大了十岁,一直把她当小孩子看,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岂能有悖师德?”
王姑娘眼皮一剪,把玩着纤纤玉指,她常年养尊处优,手白皙细腻,“我比赵公子也大了九岁呢,难怪公子对我不冷不热的,原是把我当长辈敬而远之。” 赵疏笑了笑,“在下的确尊敬您,但绝无疏远之意。”
“是。”王二娘浅笑着,眉眼温婉无害,语气像慢慢逼近猎物的白蛇,“只是公子接近我既别有所求,不妨再靠近一些。”
赵疏从容不迫,只眸光微转。
王二娘凑近了些:“所以赵公子,你告诉我,你为人淡泊不慕名利,却一直游走京中权贵之间,究竟意欲图谋何物,兴许我能帮你一把。”
“那您呢?”赵疏莞尔,“您阅人无数,又看中赵某哪一点?”
王二娘脑中掠过一张俊郎端方,却总是冷淡严肃的面孔,不屑一笑,看向赵疏的目光更温柔了。“自然是看中公子的性子和才气,知冷知热,不像那些表面温雅,实则书读到了狗肚子里,满脑子礼义廉耻的伪君子。”
赵疏以为她说的是那位清冷如雪的谢家公子,透过琴身回望久远的过去。
*
京陵街头,车马往来不息。
崔寄梦掀起车帘一角望向外头,街道熙熙攘攘,一派热闹繁华,和桂林郡的清净平和不一样,贩夫走卒穿行其中,为皇城添了几分烟火气。
初来时她对这座皇城望而却步,越繁华,越让她觉得被排除在外。
但此刻崔寄梦突然觉得这皇城其实也很亲切,只因她在此重逢故人,重新有了亲友相伴,婚事也初步落定了。
一切都向着好的方向展。
除去那些不该做的梦。
嬷嬷说的医馆到了,坐诊的是位亲切和蔼的老大夫,让人心生信任。
老大夫看崔寄梦年纪轻轻,身量虽纤弱但面色红润,不像身体有疾之人,便问:“姑娘是有心疾吧?”
崔寄梦垂着眸想了想:“我自落水后,夜里多梦,且都是些奇怪的梦,不知大夫可为我诊治诊治?”
老大夫先给她号了脉,抚须道:“姑娘脉象平稳,不似亏虚多梦之态。”
又问她饮食起居如何,末了道:“老夫只能开些助于静心的药,姑娘多梦莫是心病所致,还须心药医。”
“什么心药?”
“什么心病?”
温软女声和清冽男声同时响起,崔寄梦正为那些抵死纠缠的梦羞赧,听到这个声音,惊得从圆凳上摔了下去。
“嘶啊……”
她下意识伸手撑住地面,摔落那一刹,后臀和手心仍然痛得眼角溢出泪来。本能地溢出一声娇滴滴的痛吟。
而后也忘了起身,面颊潮红,眼眶湿1润,维持那个姿势,愣愣抬头望着居高临下俯视她的人。
“大……大表兄?”
她受了惊,嗓音像掺了融化的糖液,软软的,还带着一丝媚。
崔寄梦当即想到梦里萦绕耳畔那一声声闷哼,有自己的,还有大表兄的。
痛苦的、隐忍的,畅快淋漓的。
大表兄的声音偶尔还会带着无法自控的无助,倒像是她在欺负他。 谢泠舟亦有些怔愣。
他垂睫看着地上的姑娘,却忘了要把她扶起来。只因这一幕过于熟悉,无论是二人面对面的姿态,还是她眼角的泪滴,楚楚可怜又恐惧的杏眸。
连同方才那一声,都很熟稔。
梦里现他意欲屠戮后,猎物吓得跌坐在地,手在身后撑着地后仰,将纤细脖颈暴露在困兽面前。
眼中的恐惧和哀求使那猎物看上去有些任君采撷的羸弱。
谢泠舟压制住的困兽又在冲撞他的理智,用甘甜却浸了毒的柑橘蛊惑着他,想让他伸出手,掰开橘瓣尝尝滋味。
他屈指成拳,手上伤口还未好透,细细密密的痛觉让人清醒。
那些恶念和梦境就该像蟑鼠待在阴沟里,当着她的面回想属实不该。
两个人各自在为那些梦内疚自责,采月觉崔寄梦跌倒,忙来搀扶,“小姐,没事吧,好端端的怎会突然摔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