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放瞥了他们一眼,倒是发了话:“等他醒来我有事对他说,说完了自然会走,你们杵在这里做什么?”
“苏相……”
炉子里的药材蒸腾开来,满屋里都弥散起淡淡药香。郭川被他的话噎住,文勤却已经惊喜地喊了出声:“您醒了。”
“你们……”
腰腹的痛楚似乎传到了身体的每一个角落,苏寂言只觉得连转过头都是一件费力气的事,只好开口问:“谁在那里?”
文勤正犹豫着要怎么告诉他擅自请了太医的事,魏放已经一把掀开了帐子:“是我。”
苏寂言尝试着覆上腹部,果然已经能感受到微弱的胎动,忆起信使来报的事,也知道方才必然是有些凶险的。
只是,能化险为夷,竟然是靠了眼前的这个人么……
魏放见他神色复杂,不由出口讥讽:“怎么,在考虑要不要杀我灭口?”
“放肆!”一直没有成形的呵斥终于出了口,郭川怕苏寂言再动怒,忙推着他往外去:“走走,到偏殿候……”
青年的脸庞与尘封记忆中的那张脸其实是十分相像的,只是更多了一些温雅,少了武将的凌厉之色,苏寂言轻轻叹了一声:“等等……”
“苏相?”
“你们下去吧,”苏寂言冲郭川点了点头,示意让魏放到近前来:“多谢。”
“你……怎么,怎么……”
见他一脸难以启齿的样子,苏寂言反而微微勾了唇角:“怎么和皇上在一起?还是怎么有了孩子?”
魏放不易察觉地红了脸,旋即低下头粗声粗气道:“谁管你,反正你这样下去,孩子肯定也是保不住的。”
苏寂言脸色瞬间黯了下去:“我何尝不知道……无论如何,这次多谢你了。”
“要不是二哥,二哥他……”青年的话被断在半空,抿了抿唇,还是沉默了。
他的二哥,至死不曾有过怨愤,还要他……
“是寂言愧对了子易兄。”
“自然是,只是……只是……二哥他不曾怪你……”魏放似乎是瞪了他一眼,声音里是明显的不甘心,听他轻咳了几声,便恨恨地打开炉子,又扔了几味药材下去。
“二哥他说你没有做错,还说……说皇上会是个好皇上……”
“子易他……何苦……”
“他说他有身为守城将领的职责,你也有自己的选择,根本不是你的错。”魏放语速飞快地说着,像是生怕自己反悔一般:“他在破城的前夜对我说这些,是要我找个机会就转告给你。他说,你是个死心眼、遇事只会在心里放着的人,如果不告诉你这些话,他怎么也不能安心地走……”
苏寂言沉默地看着他,似乎想要坐起来,却没有成功。魏放说完,便从药箱里拿出一叠东西来:“这是哥哥要我给你的。”
他见苏寂言没有伸手接,便干脆塞到了他手中:“二哥要我说的都说完了,我明天就要出城,你……你自己小心。”
他犹豫了一下,咬了咬牙,终于把手中捏着的白瓷小瓶放在桌上:“里面有几颗药,不到不得已还是不用为好。”
苏寂言对他笑了笑,并没有挽留的意思,依旧说了一句“多谢”,看着他推开门出去,对郭川说了几句,头也不回地走了。
模模糊糊地,仿佛能听到那人的声音——不怪你,不是你的错……那人重信守诺,视信义如生命,他说不怪,那便是坦坦荡荡,无怨无恨。奈何桥上若是遇到,也会笑着喊他一声“君寒”,邀他共饮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