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顾行止回来之后都做了什么?”
“顾师兄往首座师兄那去了一趟,接着去药堂拿灵植兑了些灵石,又取了些养伤的丹药,然后就回住处闭关了——我眼拙,实在是瞧不出顾师兄身上是不是带了伤。”不幸被明决逮住的明家小弟子欲哭无泪,“小师兄,我都重复了三遍了,你再问也问不出花来啊。”
“……算了你走吧,多谢。”明决摆摆手,放走了一脸得救了表情的小师弟。他不是没去大哥那问,但明礼偏偏就见不得自家弟弟这副不值钱的样子,听了他来意直接把他赶出去不说,还隔着门板还留了一声重重的哼。
不是,明决感觉自己的头都要痛起来了,他真没对这人牵肠挂肚有点消息就一刻也不能等,也没打算跟顾行止重修旧好再续前缘什么的,他就是想弄清楚……这人是不是已经恢复记忆了。
不过看这架势顾行止十有八九是想起来了,既然这人不直接来找他……不准备兴师问罪的话,那明决配合一下装无事发生好了。
明少爷如今忙得很,他要学着打理产业,要应付苓山神神秘秘的不速之客,还要去街市上给酥酥买糖人,才没空管他劳什子的顾行止。
想起小小的、乖乖的、偏偏生了一双和那人很像的眼睛的女儿,明决的心里还是酸软了那么一下。
他其实并不习惯做父亲,哪怕明姝是在他的腹中一点点长大,又折腾了半条命去才诞下,但每当明决想起他有一个女儿,一个把他和顾行止的血脉牵系在一处的小孩子,仍然会因为毫无实感而恍惚。
明决摇摇头,这会酥酥大概在花园,缠着她那个出门逛街买梅花酥送的便宜师父陪她玩。
酥酥的便宜师傅——这个叫方云的小少年大概比明决自己还小上几岁,修为根骨看不出来,倒是很擅长陪酥酥玩。但绝对不是他接了小朋友一盒梅花酥,忽然就神神叨叨扯一堆判言天命之类,擅自一路跟回明家非要做酥酥师父的正当理由。
但大哥这次不肯帮他赶人了。
大哥说方云真是那个明决听都没听过的苓山的弟子,苓山仙门遗世独立,是多少求仙问道之人攀都攀不上的登天梯。
明决警惕,明决护崽,敌不过酥酥喜欢便宜师父,自己噔噔噔一个劲往人家那跑,明决管不住她,只能在心里暗暗迁怒于酥酥另一个甩手掌柜的爹。
对好看的陌生人一点防备心都没有,给点甜头就跟着跑,显然是随了顾行止!
他就是不愿意让女儿认这个师父嘛,酥酥还这么小,苓山又那么远,万一酥酥长大了不喜欢修道呢,万一她喜欢又没有这个天分呢……功法秘籍他明家也有的是,学剑学拳他大哥都教的了,干嘛要千里迢迢跑去拜入别人的宗门。
心里郁结,明决脸上还得带上笑去同要拐他女儿的家伙攀谈,下一刻他的笑容就僵在了脸上。
酥酥从土坑里吭哧吭哧刨出来的宝贝看着有点眼熟,虽然沾上泥土和酥酥的小脸一样变得脏兮兮,但怎么看也是他好好收在床头匣子里的顾行止的玉佩。
崽崽啊,原来你一直是直接顺走爹爹的东西埋好了来玩寻宝游戏的啊?
顾行止被拦在了花园外头。
说来也巧,明决带着的护卫还是顾行止熟悉——并且有仇的李大李二。但短短三年过去,顾行止身上气势圆融,若不是脸色苍白似有伤未愈,瞧着早已该突破元婴。明决不在的时候,还在金丹后期磋磨的李大李二确实有点怵他,但明家的侍卫绝不会知难就退,两人冷汗满头还是咬死了说少爷在接待贵客,说了不许任何人打扰,请他下次再来。
酥酥小姐还在花园呢,谁敢放人进去。
“贵客?”顾行止忽然想起了什么,“……姓方?”
这人是怎么知道的?李大李二面面相觑,还是硬着头皮对顾行止点头说是。
花园里一道人影忽然脚步趔趄了下,另一人急忙去扶,这本来没什么,但顾行止看到两人先是攥住手臂……然后抓了手,身影交叠瞧上去倒是相当讽刺的亲密无间。
不便……打扰?
这一刻幻境里头张灯结彩挂满红绸的明家似乎与现实重合了,顾行止之前一直坚信他和阿决与幻境里头那两个嘴硬的笨家伙不同,他自认两情相悦,哪怕阿决骗他是真的,同时喜欢他也做不得假。
但怎么,小少爷都跟他在秘境里做了夫妻,结果不仅不来找他,还在陪别人亲亲密密地逛花园。
倘若另一人真是云微就更荒谬了,顾行止在幻境里见到的一切仿佛都在嘲笑他天真,这让他的灵力不受控地猛然激荡了一下,胸口的伤受了牵引,惹得他喉头一甜,险些又要咳血。
不,万一只是误会呢。
顾行止捂着胸口喘了一阵才压抑住乱窜的灵力,他是伤还没好透就急着来找阿决,既然对方在忙,看来还是先回去静坐调息。
“那麻烦二位替我转告阿决,就说我来找过他。”
直到傍晚,顾行止才等来明决托人带来的回话。
一枚玲珑的荷花玉佩躺在荷包里,由李大恭敬地交到顾行止手上。
“顾少爷,我们少爷说多谢你在秘境里的照拂,如今您的东西也该完璧归赵。我们少爷他之前年纪小不懂事,命我带来了他私库的钥匙,请您务必去自行取用些,不然少爷难免问心有愧。”
好一个问心有愧。
阿决真是心肠冷硬,腻了他要移情别恋,就连见都不肯见他一面,拿点钱财就想打发了他。
怎么能说是年纪小不懂事呢,小少爷明明就和以前一样,不长记性也不长教训,还是那么自以为是,拿他做个打发时间的小玩意儿,从来就不肯把他顾行止看在眼里,更遑论放在心上。
他的娘子,他有资格好好教一教的吧。
在他床上弄一下就哭的时候总不会还想着别的少年郎。
脏成小花猫的酥酥能洗,沾了泥巴的玉佩能洗,明决一张嘴犯傻说漏的话……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问题还是出在酥酥顺去玩的玉佩上。
毕竟还有方云这个便宜师父在场,明决没法教育酥酥什么,只能哄着崽崽把玉佩还给他,拿手帕草草擦过先塞进储物戒指里。但不知怎的方云反应却比他还大,小少年颤抖着声音刚说了个劳驾,身为修士却一脚踩进酥酥刚挖的土坑里绊了个趔趄。
……所以说这人真的不是来招摇撞骗的吗?
明决连忙伸手去扶他。
“明师兄,能不能、能不能让我瞧瞧刚才那块玉?”方云着急地抓着他手臂,一只脚还滑稽地栽在土坑里。
这小少年皱着脸急得快哭了,不知为何让明决想起吃不到心爱糖人的酥酥,他说不出拒绝的话——算了,反正看一眼也不会坏,顾行止应该也没那么小气。
“当然。”于是明决重新又把玉佩取出来递了过去。
不过看了顾行止的玉佩……这人哭什么啊,顾行止不是说过这是要送给他道侣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