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道士如今只依凭道法自然而为,可自身心性毕竟在那儿摆着呢,便正是要依着本性自然而为,当下也便自然是看不得那些发生在眼前的腌臜事情的,若是这种事情离得远一些还就罢了,也算眼不见为净,可这一幕毕竟就在眼前,自己就在千丈外的数百丈高的佛像肩头坐着呢。
千百丈么,可不就是在老道士眼皮子底下么?
若是这群人早上几刻,老道士还没坐在这儿,或是晚上片刻,老道士缅怀完故人之后从此处离开,他也就没必要非得替下面的少年出头。
毕竟,这天下,谁又死不得呢?
可是……
真是,来得早,来得晚,都不如来得巧啊……
所以老道士挥了挥衣袖,没带走一片云彩,只带走了眼皮子底下的一群人,哦对,那群人还带走了三个字。
如是而已矣。
而此刻,在叶子灰屋内,老道士正坐在安置着油灯的桌子旁的一把椅子上,桌上除了那盏亮着的油灯外,还有一柄剑,和一个酒葫芦。
其实从前,老道士身边只有一柄剑。
是从六百多年前开始,老道士的身边除了一柄剑,还多了个酒葫芦。
当下,老道士伸手,从剑旁掠过。
拾起桌上的酒葫芦。
而后,仰头。
呷了几口酒。
然后,没有言语。
静静地等着酒意挥发。
也静静地瞧着灯火。
你说,道士看的是火吗?
道士看的当然不是火。
他盯着油灯里的火,可眼里的是光。
那光里啊,有两个人的影子。
一个是穿着蓝色道袍的意气风发小道士。
一个是穿着青衣的衣袂飘飘的温柔少女。
“喂!”
“嗯?”
“你好啊。”
“你好。”
“小道士,你叫什么名字?”
“易渊。”
“哦。”
“你呢?”
“嘻嘻,我不告诉你。”
“好吧……初次见面,请多指教。”
“以后请多多关照。”
……
而慢慢地。
两个人的影子就在光里重叠到一起去了。
之所以说叶子灰和老道士年轻的时候像,和那位女子也很像。
那是因为,年轻的道士,和年轻的女子,他和她本来就很像。
眼里的光影重叠,许是道士现在的醉意上来了。
可道士现在的酒量当然不如以前年轻的时候了,但也不至于几口酒就醉了。
有的时候,醉人的不在酒。
可能。
可能是一段回忆。
一个很长的故事。
当年本是见色起意。
不知何时就倾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