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拉西特。”她冷冷地说。
亨利已经猜到了,但还是忍不住问:“你怎么知道?”
刚才的搏斗过于激烈,丹妮现在还在颤抖。她伸出手,打开拳头,有什么东西掉到了亨利的手掌心——四颗破碎的带血的牙齿。亨利看了看牙齿,又看了看丹妮,歪着嘴笑了。他以为丹妮会说“是他先动手的”之类的话,但她只是径直走过亨利身旁,到码头下方去了。
佩服。
亨利背着备用包,拿着步枪,跟着丹妮走到十七号船库。停在那里的“海盗船”有三十四米长。这是一艘全新的船,它的主人为这
艘船买了全套崭新的设备——如果主人发现有人偷了他的宝贝船出海撒野,肯定不会高兴的。
“我们会用最崇高的敬意去对待她,并且会尽一切所能,尽快将她安然无恙地带回来——这是我的承诺。”亨利在心里对船主人许下诺言。
当然,船主人会不会把这个退休老特工的话当真就另当别论了,亨利自己也觉得这个承诺有点儿可笑。但是管他呢——和他过去二十五年的所作所为相比,盗船出海已经是相当乖巧的行为了。
丹妮跳上船,调整好角度,又用手背抹了一把鼻血。亨利把备用包丢到船上,把“海盗船”的缆绳解开,然后纵身跳到船上。
他清了清喉咙,丹妮回过头去看着他。
“在我们出发之前,有件事情你要知道——踏上这艘船就意味着你要和自己的过去说再见了,明白吗?”
丹妮再次用手背擦了一把嘴巴上的血。“从起床到现在,我遇到的每一个人都想要我的命。只有一个人例外。”她拿出手机,把它丢到海里。
亨利走向船舵,启动引擎,忍不住笑了。
丹妮坐在乘客席上。虽然她一直表现出很勇敢的样子,但亨利发现她到现在还在发抖。丹妮知道亨利发现了她的伪装,忍不住脸红了,双手交叉抱在胸前,想让自己尽快冷静下来。
“嘿,害怕不是弱点。知道害怕是好事。”亨利说道,“害怕说明你很警觉,警觉才
有可能活命。”
“可是……”她停下来深呼吸,“以前从来没有人真的想杀我。”她说话的语气好像是在承认一件让她很尴尬或觉得很可耻的事情,好像担心如果其他酷酷的特工发现这是她第一次被当成目标,就会在中午吃饭时排挤她、不让她坐一起吃似的。
“重点是——他没能杀了你。是你把他揍得找不着牙了。这已经足够威风,能让他记住你了。”
丹妮一下子又有了神采,她刚才似乎根本没往这个方面想。“我确实很厉害,对不对?”停了一会儿,她又问:“那你怕什么?除了蜜蜂以外。”
“溺水。”
亨利能感觉到丹妮正用一种难以置信的眼神盯着他看。他驾驶着“海盗船”离开了码头,前往安全的港湾。
拉西特很少关注天气预报。雨天也从来不会影响她的心情,因为她忙得没工夫去在意天气。要不是因为现在被迫和克莱·韦里斯坐在一张长椅上,她也不会去留意今天是不是雨天。好在韦里斯还知道自己带伞,否则他们就要像一对鬼鬼祟祟的情侣一样,在雨中分享同一把伞。这个公园位于萨凡纳城的另一端,距离拉西特的办公室很远,所以她早上也无法去喜欢的咖啡店买一杯好喝的拿铁。一大早喝不到喜欢的东西已经很糟糕了,还要听这个浑蛋说话,可他却很享受自己侃侃而谈的时间。
“所以,”浑蛋开口了,“这
就是你的解决方案。”
拉西特深吸一口气,安静地聆听着雨水打在雨伞上“啪嗒、啪嗒”的声音。“别说教了。”
“简直就是一场兴登堡飞艇撞上泰坦尼克号的惨剧。”韦里斯兴奋的语气好像很期待看到这场景似的。
也是,他本来就是一个可悲的浑蛋。拉西特心想,不过,如果韦里斯是其中一位乘客的话,我也会很享受的。
“我还没有决定接下来怎么做。”她语气生硬地说。
“亨利·布洛根和其他人一样,”韦里斯接着说,“在他们又年轻又愚蠢的时候,你说什么他们都会信。但是他们变老之后呢?就开始觉得累了,又有良知了。这就是为什么我们需要新的兵种。双生子就可以解决这种问题。”
拉西特内心闪过一个念头,她想把雨伞的尖端戳到他眼睛里面去。“不好意思,”她的语气更加生硬了,“我不允许。”
“我没有在问你的意见,”韦里斯尖锐的话语像一把刺刀一样伤人,“你想和上司说吗?尽管去,我相信他们听说了你那个失控的计划一定会非常高兴的。”
雨下得越来越大,重重地打在拉西特的伞上。此刻,她感觉韦里斯的傲慢自大像蒸汽一样从他身体里散发出来,不过这蒸汽却寒若冰霜。这个男人的胸腔里跳动的应该是一盆冻土,而不是心脏。
“我会把整件事栽赃给俄罗斯人。”韦里斯高兴地说,然后站了起
来。
拉西特也站起来了。显然,这次谈话马上就要结束了。她简直等不及了。
“然后,你给亨利举行一场盛大的葬礼。在棺材上披一面国旗,鸣放21响礼炮,再发表一篇感人的演说,大家哭一哭就行了。他永远都会是大家心中的英雄,所有人的生活都会继续。”
“这不适合亨利。”拉西特说。
雨下得越来越大,噼噼啪啪地打在人行道上,把她的小腿都拍湿了。
“拜托,”韦里斯说,“像亨利这种人,只要活着就会给别人带来伤害。你就别装了。”
“你以前求人家帮你干活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拉西特心里想,偷偷瞄了他一眼。这个男人直视前方,一副自我欣赏的样子。拉西特知道自己没有胜算了。
“你有人选吗?”她问。
“我有一个最合适的人选。”韦里斯说。
拉西特知道他的意思,心情越来越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