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说着,桌子破窗落下,卫襄两个人仓皇躲开,继而阁楼上是噼噼砰砰砸东西的声音,秦苍困兽般的怒吼,“滚!都给我滚出去!”
孟小显一拉卫襄道,“快走!”
两人奔至花园更深处,在一棵大槐树下坐下。那是王府林木最茂盛阴森的地方,参差连纵,蓊蓊郁郁遮住月光,平时白日也幽僻少有人走,是传闻中北狼王血洗安平王府后集体埋尸的地方。
不远处便是安平王府祭花的小园,卫襄和孟小显两个人坐在地上喘着气,孟小显抚着脖子,一边咧着嘴上药,一边抱怨,“你说他比划哪儿不好,偏偏比划脖子,这么薄的皮,全是血管,他也不怕一个失错手真把我给杀了!”
卫襄不语,孟小显道,“下次我们用迷药,把他们都迷倒了,再把那五个女人解决掉!”
卫襄忧心忡忡,“孟大哥,我今日见王爷神色有异,怕是,他身上的独阳散被烧起来了。”
孟小显一怔,卫襄道,“你有没有想过,万一他的毒已经被催发,我们杀掉那些女人,王爷如鱼离水,命在旦夕。”
孟小显道,“你等等。齐王送女人来,是个人都知道他不安好心,是吧?”
卫襄点头,孟小显道,“秦二那个人一向心思缜密,他会让自己跳进圈套里被催情死掉吗?这不可能,他一定是装的!”
卫襄道,“即便是有防备,但独阳散发作,人的意志力根本控制不了啊。”
孟小显道,“那厮对自己一向下得了狠手,上次他为了试探夏心夜,不是让你往尸体上下毒吗?这次,他又有什么打算也说不定啊。”
卫襄道,“上次没有女人,而且很快进宫解了毒,这次,和那些女人在一起三天了。”
两个人同时默然,却见一个纤细的影子从对面的丛林深处弯转出来,二人警觉地藏身,那人影子越来越近,竟是身着青衣的夏心夜!
她半垂着头,敛着宽大的衣袖,走在荒僻小径上的步履清净淡然。卫襄和孟小显面面相觑,她深夜到这鬼魄丛生的幽僻之境来干什么!
夏心夜径直来到祭花的小园,疏淡的月光斜照着,她屈指叩响柴门。
“咚咚”的轻响,夜色寂静而幽旷。
花非花
柴门“吱呀”一声打开,夏心夜躬身行礼,对着那须发洁白的老人唤“水伯。”
水伯的表情浑浊而平淡,很奇怪地看着她。
夏心夜垂首道,“三日前,王爷陪同齐王给我送了件东西,王爷临走时对我耳语说,有事了找水伯。”
水伯面无表情地听着,不置一词。夏心夜恭恭敬敬地将那个小盒子呈上,说道,“这是他们送过来的东西。”
水伯也不接。
夏心夜恭恭敬敬呈递着,水伯不动摇不言语,一时那么僵持着,不远处猫头鹰在放荡地笑,气氛有那么几分诡异。
夏心夜双手呈着东西,低着头缓缓地跪在地上。水伯突然叹了口气,声音苍老而低沉。
“独阳散无药可解,姑娘你,知道吧?”
夏心夜直觉得眼眶湿潮的,好像有露水下在了身上,细碎,薄凉。
水伯复叹了口气,“他的用心,你也知道吧?”
夏心夜咬唇默认,低头静静地落下泪来。
水伯接过她手里的东西,打开,放于鼻端轻嗅,叹息道,“波斯传来的幻樱,在玉表下毒,经由肌肤进入体内,如若与服了幻樱的女子相结合,便能催生出无穷无尽的欲望和力量,不眠不休,至死方休。再遭遇独阳散,……”水伯突然哼了一声,看着那玉簪子冷笑道,“齐王歹毒之极,安平王,终是输了!”
“前辈!”夏心夜抓着水伯的衣襟哀求道,“王爷让奴婢寻您而来,您一定是有办法的!”
水伯道,“我不过是一个痴迷种植的花匠,解毒配毒非我专长,姑娘你,回去吧。”
夏心夜欲再求,水伯拿着玉簪子,决绝转身,掩上柴门。
卫襄正待出声,被孟小显一把堵住嘴,孟小显盯着门里门外的两个人,一时眸光闪烁,念头百转千折。
夏心夜跪了半晌,起身向回走,林子里有淡淡的雾,树与树枝杈的缝隙却透出斑驳浅淡的光影,她倏然停步。
风远远近近断续起伏的声音,枝叶的夜露打湿了衣襟,一层层渐渐渗透进骨髓的寒凉,让夏心夜突然惊醒。
她转身,向回走。
小园的柴门虚掩着,夏心夜推开,动作轻柔,淡定。
“前辈?”她轻声唤。
卫襄和孟小显在高高的树上,看见夏心夜进了院子,那院子里的牡丹花,犹在开放。
孟小显压低声音问卫襄,“你说她回来干什么了?”
卫襄道,“不死心吧。”
孟小显道,“错!这女人当真是冰雪聪明!”
卫襄疑惑地回头看,但见孟小显拧着眉,眸子深邃得可怕。
一大早整个安平王府人心惶惶,吓得大气也不敢喘,原因无他,安平王爷,又杀人了。
一晚上就大发雷霆,凌晨破晓,竟在一个时辰之内,接连斩杀了三名女子。
他血红着眼睛,屋子里被毁坏得一片狼藉,那两名女子瑟缩在角落里,犹自用畏怯而迷恋的眼神,望着秦苍。
齐王送来的,是已经服了幻樱的女子,她们对死亡的惊恐,克制不住毒性的怂恿,犹自激发起连绵的冲动。
她们媚眼如丝,在角落里欲躲还迎。秦苍走过去,残暴地抓着一女子的头发,眼神嗜血阴鸷,他舔了舔干裂的唇角,说出的话一字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