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我大概了解到有这么一个男人,他和许露曾经相处得非常愉快。和吉姆不同,这是一个从地域背景到语言文化,再到思想方式都能和她碰撞出火花的男人。
她能感觉到彼此之间的差异,同时又有一种互补,他们是陌生的,但又存在一种熟悉的默契。
和他相处让她舒服,一天就好像一生。
直到他们说了再见。
“或许也正是因为我们之间有默契,所以他知道我从来也不渴望婚姻,或者是长久的关系。大概他也是如此吧。
“所以在一次他告诉我他将出国一段时间的时候,我们就明白了彼此的意思。
“我知道他已经做好了离别的准备,我也没有理由说不。
“我祝福他接下来的出国之行平安顺遂,接着碰了一杯酒。之后我们没有再谈以后的事。
“就这么和平愉快地达成了最后的默契。”
在整个叙述过程中,她都保持着一种理性的微笑。
最后她自嘲似的笑了笑:“没事,我本来就没有办法和人长久。”
然后她看了看墙上的时钟,提醒我时间差不多到了,起身和我道别。
四
几天以后,我们再次见面。
我把主动权重新交还到她手上,以她此时感兴趣的话题聊起,没有再刻意延续之前的话题。
谈话氛围变得轻松,她告诉我一些旅途中的见闻,引得我同她一起连连发笑。
一直都没有再谈到那个姓高的男人。
在我们的咨询时间又快到的时候,她的手机响了。
来电显示是她的母亲。
她没有在意,直接把电话给按了,继续和我谈。
“听说你差不多要出院了吧?”我问。
“嗯,肖医生说我现在身体基本稳定,情绪也在好转,自杀倾向的测评也达到了安全的程度,可以不用住院了。”
“那我们……”我话还没说完,门外就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
这让我有些不愉快,门把上已经挂上了“正在咨询,请勿打扰”的牌子,怎么还有人在这个时候敲门?
我尽量保持沉稳,向许露表示了歉意,起身去开门。
一开门,却见到了一个我不认识的人。
“你是谁?”我皱着眉问。
他没有立刻回答我的问话,反倒抻着脖子往屋里看。
我没有了耐心,指着门把,质问他:“你没有看到这个牌子吗?没有急事的话请不要打扰我工作。”
他低头看见一块掉落在地上的牌子,赶紧弯腰把它拾起,仔细一看,上面正写着那句请勿打扰的警告。
他双手合十,十分抱歉地说道:“不好意思,是我太着急了,我……”
我决定不与他计较,得抓紧时间完成快要结束的咨询,一转身,却看见许露朝门口走了过来。
她没有看着我,而是盯着门外的这个人。
当她走得足够近,近到我们两人都能看清她的时候,她开口说出了一个名字:
“高至远?”
她有些不可置信,我则在惊讶中瞬间明白了什么,这个男人就是……
“哎,你出事了怎么没有告诉我!你……早知道就不应该那么相信你,还以为你能照顾好自己……”
他后面的那句话完全没有了前一句的气势,眼神闪躲,像是在对着某个人说,又像在自言自语。
或许是他不习惯直接表达,又或许是他发现自己此刻竟然有些难掩的紧张。
许露没有回答,只是看着他,眼中的难以置信,变成一种又想发笑,又想流泪的古怪情感。
她捂着嘴,眼眶泛红。
我知道,她现在说不出话来了。
我马上反应过来,询问她是否同意现在结束咨询?
她似乎没有反应,也没有特别的动作。
我不能完全确定她是否有听清我说了什么。但我想,确定这件事不是最要紧的了。
我欠身告别,离开了她的病房。
当天傍晚,我收到了许露发的信息。
她先是对今天未完成的咨询感到抱歉,然后正式地跟我介绍门外出现的那个男人,就是她曾在手机里记下的那个人。
高至远。一个本国男人,在文化背景上和许露所属同源。难怪他会成为和许露最有默契的伴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