厅内的赵慕黎跪坐在窗口边的美人榻,抱着掉色的布老虎,面向陆延陵所在的小屋的方向,一副望眼欲穿的倔驴做派,不顾侍女苦口婆心地劝食。
赵亭接过小碗,坐到榻边:“今日功课都做完了?”
赵慕黎垂头不语,侍女轻声回答:“还差三张大字。”
赵亭:“吃完它,去睡觉。醒来带你去见他。”
赵慕黎皱缩小脸,一听此言,黝黑的双眸亮起,左右为难、权衡利弊后,果断吃完饭,拉过小老虎被子就要躺下,被赵亭拎着衣领提过来。
“你阿父待你如何?”
赵慕黎眼神黯淡:“睡。眼睛,没打开。”
语不成句,概因赵慕黎生来有异,不大能共情外界,但智商似乎远超常人。
赵慕黎忽然问:“爹爹。不陪。阿父?”
赵亭整理他的衣襟:“见了心烦。”发现他今日没戴心爱的小帽,便令侍女把平日装小帽的箱子搬来,愣是一眼就发现几十顶小帽里没有儿子最钟爱的虎皮帽。“你心爱的老虎小帽哪去了?”
赵慕黎低头玩衣角。
侍女:“塞东院小屋那位的枕头底下了。”
赵亭顿时气闷:“你倒是爱他!从前见也没见过,养也没养过,当真血缘作祟、父子情深!”忽而冷哼,说不清不满哪一个,只压低了声阴阳怪气地嘲讽,“可他冷血无情,谁都不爱。”
这么一想,又觉欣慰,再转而一想,深觉可悲。
“睡吧。”
作这么一会儿,赵慕黎也困了,很快熟睡。
赵亭盯着赵慕黎的小脸瞧,虽这些年瞧了无数遍,还是要一遍遍确认上面是否有陆延陵的轮廓。
嘴唇薄,像薄情的陆延陵。
耳垂却有些厚,也像陆延陵。
鼻子秀气,眼睛瞧得出是丹凤眼,不是那陆延陵的桃花眼,怕不是来自他的生母。
陆延陵倒将那女子藏得好、护得好,真够爱重!
赵亭没照镜子,自发现不了他愈发阴沉的脸色,倒是榻边的侍女们心惊胆战,心头也摸不清世子待世孙究竟什么感情。
必然爱重,费心费力地养、争取到世孙之位,至今不肯娶妻,不是父爱是什么?
可有时瞧着世孙的脸,又仿佛要杀了他一般。
爱恨交加,难以捉摸。
作者有话说:
昨天写的4。4千字删掉了惹,写得攻一下子就舔上了淦。
(赵不知道孩是孩他妈生的,苦大仇深养孩子。)
第3章
“四年前,绍兴首富庄弘昌受魔门要挟,交出黄金宝藏,否则有灭门之祸。庄弘昌自言黄金宝藏乃以讹传讹,惧于行事残忍的魔门而广邀英雄相助,以半副身家相赠。彼时西域、中原高手统统赶到绍兴,谁也没料到那是一场阴谋。”
“江湖各方势力赶往绍兴的途中遭遇埋伏,死伤大半,以世子和陆延陵代表的衡山派也在其中,因武艺高超免于祸事,不过招惹了毒娘子。”
“毒娘子是我师妹,她一手毒术出神入化,以毒攻毒的本事比我还厉害。但她隐居多年,名声不显,鲜有人知,却极厌恶他人冒犯,恰巧世子一行人冒犯了她……似乎是那魔门教主从她手里抢走炼出来没多久的毒丹,又叫陆延陵吃了。陆延陵惯于做君子,实则行事阴狠,暗地里培养一股不属于魔门的势力,令他们追杀毒娘子,想拿到解药,反被毒娘子压制。”
“那段时间,陆延陵和世子都被毒娘子关押——我也不知道发生何事,只知后来毒娘子留下世子,而将陆延陵放走……后来我和毒娘子见过一面,从她言语中大概得知应是陆延陵哄骗了世子,叫他心甘情愿留下来做毒娘子的药人,而要求放走陆延陵。陆延陵那厮原本承诺会回来救人。”
暗卫:“所以姓陆的,有回去吗?”
“你说呢?”平药师没好气地说:“陆延陵那厮本来就想害死世子,趁此良机一石二鸟罢了。所幸世子因祸得福,做了毒娘子半年的药人,凝实他的经脉、扩充他的气海,还叫他百毒不侵,所以后来让我医治时,才能在拔除毒素后,还能重新练武,修习内力的速度也比常人快十倍。”
暗卫嘶声连连:“那之后呢?世子没戳穿陆延陵的真面目?”
平药师沉默良久,颇为郁闷:“世子留在毒娘子的这半年里,江湖动荡,庄弘昌遭灭门,此后又有多个大小门派被灭门,魔门与西域勾结,势力壮大,朝廷昏庸,天子病重,皇子们忙着争权,等他们回过神来,江湖已经沦陷大半。陆延陵那时已成正道魁首,对抗魔门,信众颇广,假装救出世子后,又将我请上衡山……”忽而提高嗓门,“陆延陵那厮太会装了!”
“他同西域第一高手的弟子比武,不要求旁的,只要藏书。原因是世子爱书如命。”
“庄弘昌虽死,但庄家留有一半财产,因陆延陵与魔门教主交手,揭穿与他们同行的‘温子良’便是魔门教主,因此得到那一半财产。他拿到财产第一事,便是充作讨伐魔门的资财,同时提出一个要求,即不惜代价,从毒娘子手里救出世子。”
“他击败当时的武林盟主,夺得盟主之位第一事便是令人寻我上衡山救治世子。”
“他本人倒是克勤克俭,但是到哪都不忘为世子准备礼物,还为他在衡山修建一座别院……你说说,这谁能扛得住?”
“世子当真以为陆延陵对他情深意重呢!”
“结果魔门偷袭,以大半个江湖侠士性命要挟,要把世子交出去,陆延陵二话不说就将世子送到魔门教主手里了!”
“等等。”暗卫举手:“魔门教主为什么要世子?”
平药师:“因为那教主看上世子了。”
暗卫震惊:“竟有龙阳之好?!”愣了几许,“啊!那陆延陵难道也是?他讨好世子的行为,可不就跟讨好情人一样?如此侮辱世子……竟没被千刀万剐?”
平药师:“乐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