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都有母亲,可每个人和母亲的缘分又都是不一样的深。从母体中抢夺母亲的生命能量,以其血肉滋养的那个胚胎降生于世,第一声爆的是啼哭,因为再没有一个环境能如在母亲的身体里那么安全、理所当然、强取豪夺而不用付出代价,黄金时代结束了,接下来要面对的是一个由本性中充斥着掠夺、侵占、猜忌和暴虐的性别而控制的世界。小刀从很年少之时就参悟了孕育这件事情在失权的境况下会给“母亲”带来致命的毁灭,即便那时她本身也是个被母亲抛弃的孩子,她却仍旧始终没有一刻怨恨过母亲。她似乎天然就对借助母亲的身体而来到这个世界带有愧意,若不是她自己还是个胚胎时那么拼命地抢着母亲的养分,她是不可能会来到这个世界的。来了之后没能和母亲继续相守,也就是她们的缘分只够那一小段日子而已。每个人都有母亲,从一开始就欠母亲很多。
被限制行动的小刀蛰伏着,耐心等待再次被信任的时机到来。人总是要因势改变策略,不可一味莽勇。很奇怪,从来没人教她这些,可她好像天生就会,有时候她甚至觉得自己很坏。然而她又不用那些东西去害别人,当然了,前提是别人没害她。她总是不动声色,是那种最不起眼的角色,可她又凭借着那股不动声色,要到了她要的一切。她从小就是孩子王,和那些靠武力称王的恶男童不一样,她从来不攉攉拳头,得原始到什么地步,才会张嘴闭嘴都是“绝对力量”呢?起初那个毛旺盛育过早的男童对她很不服气,3番五次找机会寻她麻烦,然而小刀又次次绵里藏针,没等对方明白过来就已经把对方带进了沟里。她逐渐也厌倦了那种较量,毕竟不论她再怎么有自己的智慧,一旦要与人较量,免不了得接受对方的一套逻辑想法,她觉得那有点降低她的水准。她如今是让着他,他便以为可卷土重来,他的运气也算不错,就被他抓住了小刀逃夜。有时候一盘输了,倒不是因为技不如人,而是懈怠了,轻敌了,若是碰上对手始终保持状态,那不就得输了。原来小刀很早以前就明白那个道理,怎么到了苏鼎这里,她的老毛病又犯了。
过了一段时间,小刀终于重获自由,她出去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找那男童,男童对小刀还是犯怵,他也没想到小刀那么快就能出来。他全身每个毛孔都戒备着,曾经一次次的败绩让他对那个平平淡淡的女孩有种既恨又惧的矛盾情绪。似乎看轻她是最正常不过,可谁又真的敢看轻她?
“我可以配合你,让你当老大,从此以后,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小刀告诉他。
男童觉得不可思议,他还以为她是来宣战,谁知她来投降,心里一下子失望,随即又狂妄起来,得意一扫他此前毛孔里的战栗,浑身酥酥痒痒。
“女的就是女的,再怎么强,还是因为没遇见事儿,把你吓一吓就讨饶,亏我之前还挺看得起你。”
“我还没说完呢,你急什么?”不急不缓的语气,却有着始终让男童学不来的威严,她坚定地说话,他就不敢不听。
“你、你说啊,谁急了?我看是你急了。”
“我有个条件,你之后得每个晚上都陪我去个地方。你答应的话,老大让给你坐——”虽然小刀觉得老大二字很蠢,她也从来没想当老大,没把自己看成老大。可对他说话,不用这种词又不行——看吧,这就是她此前倦怠的原因,每次都得强行降级配合他。
“什么,什么,你在说什么疯话?你忘了你就是因为晚上偷溜才被关被罚?你不改就算了,怎么还拉我下水啊!”
“你敢不敢?不敢就算了。”
“你说谁不敢?”
“谁嗓门大谁不敢。”
男童语塞,他承认这个姓刀的女孩是个难缠的角色。她总是给他出难题。在这里,每个大人都款待他,他是少数的男丁,要是遇见危险,她们是都得指望他的。除了她。她好像从来不把他放眼里,不咸不淡的眼神又时时刻刻在嘲讽他似的。
“你说话算话?”
“你不敢就算了。”
“我再说一遍,我没不敢。但我不信你。你有得必有失,你得先答应我一个条件,我才答应你的条件。”
小刀冷笑。明明是让他当他想要的“老大”,他倒还谈起条件来了。不过她得完成她的计划,姑且听听他的条件好了。
女孩的冷笑在男童的眼里就是一种示弱,他觉得她的笑是默许,于是壮着胆子说:“你得让我亲你。”
小刀歪着脑袋,没明白他是怎么拐到那里去的。她自己都没意识到脸上的冷笑已经扩大,都快要冷哼出声了。可是男童继续一意孤行地误读,他几步过来,肉墩墩的肚子肉一颤颤的,他一开始想亲脸,可是凑近了,又想亲嘴了,他一点点朝那个捂不热的女孩靠近,他能闻到她的气息了,她没有什么特别的味道,他此前以为女的都是香甜的。
下一刻他也没明白怎么一回事,他已经被紧紧地摁在了墙上,水泥沙砾外墙十分粗糙,摩擦得他脸痛,然而他不能反抗还有个原因,很难以启齿,他甚至觉得那个姓刀的是神经病,因为她死死捏着他的鸡鸡,他的小鸡鸡啊,很多人都说他的那个小鸡鸡是最值钱的!她把他最值钱的宝贝像捏烂泥一样地捏着,他痛得撕心裂肺的,大声哭喊起来,然而她大概早有防备,才约他到了这个少有人来的角落。等他求饶,小刀也没彻底解除力道,最后是看他的鼻涕要滴到自己的手,她才愤愤地甩开他。
不用武力,不代表不会,可笑的是有些人不动武还真不行。小刀冷着脸:“还敢吗?”
男童大哭,话都说不清楚。小刀听着心烦,喝道:“别哭了!”
哗——哭声立即收住,只有一抽一抽的哽咽,以及连连点头,他的意思是,你才是老大,你说什么,我就做什么。
小刀不怕他告状,量他也不敢,之所以要他入伙,就是想拉他下水,他也成了共犯,那他还告什么状,再说,他一直想当什么老大,这样的诱惑,他抵抗不了。虽然觉得要和他一起走过那些夜路很不舒服,但也没别的办法了。
是夜,按照计划,一切进行得很顺利,穿过幽暗的路,一路朝着目的地狂奔,被禁锢了的时间,不知母亲她还好不好?他们说,如果母亲爱她,就不会抛弃她。小刀想,他们懂什么,连女人都不是,连母亲都不是,就敢随随便便定义,也真不愧是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