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宜阳从不伤不会武功之人,这是他一直以来的原则。
之前杜雪衣带着余玄度等人去宜人堂,也亏了这规矩,方能全身而退。
梅大行事阴狠毒辣、杀人如麻,以至于众人都忘了他其实是个不会武功的残疾之人。直到看到二人同在土台之上,杜雪衣才恍然想起此事,然为时已晚。
梅大见邓宜阳已死,刚松了一口气,却不料一阵天旋地转,自己竟然连人带椅翻了过去。
余玄度这一招釜底抽薪也是够狠,他适才眼睁睁看着邓宜阳身死却无能为力,心中早已愤怒不已,一上来便直接掀了梅大的轮椅。却不料梅大仍不死心,他手指又是一动,轮椅下方竟还藏有机关,几只箭矢朝余玄度射来。
余玄度本就谨慎,见邓宜阳身死又多留了心眼,加上时间仓促,梅大没调好角度,余玄度十分轻巧地就避过去。
杜雪衣见土台上的机关已毁,危险已除,当即也冲了过来。到得土台下时,
却蓦地听到上面梅大笑得癫狂,不经有些毛骨悚然。
而后上头猛地传来一声巨大的爆炸声,碎屑尘土混着烟尘与火光,眨眼间就充斥满整个空地,整个土台都随之震了震,颇有土崩瓦解之势。
梅大这是想与余玄度同归于尽。
万籁俱寂,像是石头投进水中后,激起的涟漪很快消失一样,一切归于平静,空气中弥漫着烧焦味,土台上的火光依旧忽明忽暗,滚滚烟尘经久不散。
杜雪衣愣愣的站在原处,脑中一片空白,身旁躺着只剩一口气的邓宜阳,土台上还有两个人生死不明。
也不知过了多久,土台之后突然传来脚步声,杜雪衣双眼一亮转过身,随即熟悉的身影从土台后闪出,依旧那么从容,只不过是两边的袖口和杜雪衣一样都不翼而飞了。
杜雪衣噗嗤一笑,泪水却也没忍住淌了下来。
她正想跑去,却发现脚下被绊住。
“宜阳,你。。。。。。”杜雪衣赶忙蹲下来。
她刚才本就是冲过来看邓宜阳的,谁知遇上这变故,是以将他忘了。她此刻心下愧疚万分,泪水滔滔不绝地涌出来,止都止不住。
“雪衣——”
“又。。。。。。被骗了。”邓宜阳的声音几不可闻,却仍努力挤出个笑脸。
杜雪衣哽咽道:“邓宜阳,你是傻子吗?他不会武功但也会杀人啊——”
邓宜阳挣扎道:“别哭。。。。。。有件事,一直不敢同你说。。。。。
。”
邓宜阳忽的欲言又止,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前方,杜雪衣抬头,泪眼朦胧中见到余玄度正一步步走近。
“玄度,你。。。。。。你先站那,我们单独说几句话。”
余玄度面上有些意外,但还是照做,甚至往后退了几步。
邓宜阳的声音越来越小,杜雪衣不得不凑近了听:“那日,我跟你到京城。。。。。。看到了你和小将军正准备。。。。。。”
“后我遇见老杨柳,他问我。。。。。。你是不是有任务来京城。。。。。。我点了点头。。。。。。是我害了你。”
“我以前讨厌。。。。。。李征鸿,凭。。。。。。凭什么。。。。。。”
“但现在我觉。。。。。。我也不是好。。。。。。人,较于他,我更配不上。。。。。。但愿你。。。。。。和。。。。。。”
邓宜阳摔下之后给自己扎了几针,但撑到此时也已是竭尽全力。将积压已久的心事同杜雪衣说完,他含着笑闭了眼,双手无力地垂下去。
杜雪衣这才明白邓宜阳潜藏多年的心意,然而此时眼前之人已全无气息。她跪坐在邓宜阳身旁,心中悲恸不已,看上去同刚才一般泪流不止,但这却是她强行忍住的结果。
邓宜阳虽然比她小不了几岁,但杜雪衣总感觉自己看着他长大的。她看着邓宜阳一路的成长,从一个一夜之间家破人亡的被保护者,全然不懂世事的避世医者的
后代,到一个可独当一面的领导者,杜雪衣都看在眼里,也十分欣慰。
突然,她无端感到心头处传来一阵绞痛。
这疼痛可谓钻心,让她几乎直不起身来。
难道是太悲伤了?
不对,自己痛觉已失,又怎会觉得疼痛?
而且这种感觉,有如——万蛊噬心。
是噬心之蛊。
哪知方才那一阵绞痛只是前奏,疼痛越发厉害,杜雪衣感觉宛若有一把铁锤子,一锤一锤地钉入心头。
原来久违的痛是这种感觉——她已经无暇细想应该庆幸,还是该绝望。
随着这几乎无法承受的疼痛愈演愈烈,整个世界亦跟着模糊起来。
在堕入黑暗的最后一刻,她的视野中映入的是余玄度慌张朝她奔来的身影,好像还喊了什么。
但她已经听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