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门主好耳力,不愧是银刀门门主。银刀门暗中替朝廷收集江湖情报信息,没想到除此之外,银刀门门主还对大嘉朝天南地北的风土民情了如指掌,我不过随便吹了几声,立即就被您听出了出处,佩服佩服。
”面具男子恭敬地朝二人抱了抱拳,“久闻杜门主大名,今日一见果真风华绝代。江湖人都道‘玄衫黑剑,雪衣银刀。’杜门主这江湖第一刀,鄙人早就想见识了。”
“那我就勉为其难,满足你的遗愿。”杜雪衣仰天笑得癫狂。
银铃般的笑声还在林间回音不绝,她就又提高了声调,“今儿姑奶奶心情好,先请你们进来喝杯喜酒,再送你们去见阎王,如何?”
一道惊雷落下,暴雨随声而至。
面具人右手一挥,众人鱼贯涌入院中。
杜雪衣抹了抹脸上的雨水,冷声同身后几人道:“跟在我们身后。”
杜雪衣的映月双刀变幻莫测,李征鸿的玄铁重剑气势如山。二人首当其冲,挡在几人前面,重剑拖住敌方阵形,挡住千钧之势,双刀如黑夜长虹,悍然撕开包围圈的弱点破空而出,一刀一剑攻守兼备,像是个无形的移动阵法一般。
二人同连盛和老杨柳几人组成的战阵且战且进,神挡杀神佛挡杀佛,不到一刻钟,就已经踏着遍地尸体,轻松杀到了院外。
阵形在李征鸿重剑的指挥下,几度变换,杜雪衣蓦然掉头,左手短刀转瞬连挑三人,直奔黑衣人而去。
***
一个时辰后,晨光乍现,暴雨初歇,山风依旧肆虐,被风雨掩盖的金戈之声渐息,林间草木之上的水滴声间或打破沉静。
偏僻的山间竹院,景致早已面目全非,本生机黯然的院落
已被鲜艳妖异的血色洗涤,遍地都是尸体残肢,鲜血染红的泥土至少有三寸之深,血腥味充斥满整座青溪山。
竹屋被团团围住,却无人敢轻举妄动,甚至连气都不敢喘,所有人紧张地注视着院中——里面仅剩两个活人对峙着。
一个是杜雪衣,一个是老杨柳。
杜雪衣披头散发,眼神中带着癫狂,她踉跄着跨过刚被她一刀解决的尸体,撑着长刀勉力站稳,眸光落到最后一人,老杨柳身上。
她金色大耳环上的祥瑞雕刻已沾满血污,一滴血水正顺着坠子滴下,落地无声。
在杜雪衣无形的威压之下,老杨柳浑身发抖,硬着头皮抢先一步出招。
只见杜雪衣猛地跃起,拼着最后的气力,左手短刀以极为刁钻古怪的角度朝侧面劈去。
快准狠。
仅一刀,登时血光四溅,眼前之人已然一命呜呼,轰的一声倒下。
老杨柳,自己曾经最得力的手下,却是他杀了李征鸿。
是他和连盛突然倒戈相向,她和李征鸿才至于落到如此境地。
当的一声短刀落地,继而是死一般的沉寂。
或带怜悯,或带敬佩,抑或带着恐惧,众人目送院中这个将死之人慢慢走到生命尽头。
杜雪衣忍着剧痛拖着残躯,一点一点靠近不远处刚成为她夫君的李征鸿,地上又晕染开一层红色。她满身是血,满身是泥,腹部和心脏皆被刺穿,俨然一个血人,已是药石难医。
李征鸿在十几步
开外,倚着身旁的重剑斜斜坐着,脸上的水滴混杂着血的颜色,顺着分明的棱角一滴滴淌下。他身上插着一柄长刀,贯穿左胸,早已没了气息。
我的夫君,就算是睡着了,也这么好看。
杜雪衣挪不动了,只能艰难地伸出左手,费了好大的气力,终于,她成功将二人的手紧紧扣在一起。
两人俱是红衣喜服,上面用金线绣着龙与凤的纹样,代表着龙凤呈祥的吉祥寓意。喜服早已残破不堪,但染上血后却越发鲜艳。
红色血泊中,杜雪衣的意识越来越模糊,五感也随之慢慢消失,她缓缓闭上了双眼。
失去意识那一刻,她的念头是:征鸿,你的一刀之仇我替你报了。
但我杜雪衣的、今晚我们俩共同的仇,只能来世再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