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头
自白家庄子出来后,凌无双答应了白茹云会常来,那些坐在门前大树下偷懒纳凉的婆子们自然也听见了,她们只是用怪异的目光将凌无双打量了一遍,并不知道她的身份,不过凌无双相信,很快她们就能通过那被罚跪的婆子知道了,估计,还会狠狠的震惊一番,惶恐不安好些日子。
墨谨言一直在门外的马车旁等着,见凌无双完好无损的从大门里出来,这才松了一口气,她不让他跟着进门,他只好提心吊胆的站在原地待命,时刻警惕着门内的动静。
“走吧。”凌无双一上车便脱掉绣鞋,靠着软垫躺着,一副累极了的模样,墨谨言有些讶异的望着她,随后便合上了门帘,跳上马车,赶马离开了庄子。
一路上墨谨言都在仔细听着马车内的动静,他习武,又耳聪目明,能听到极细微的呼吸声,此刻,他听得车内呼吸舒缓,便知凌无双是睡着了,于是小心翼翼地拉着缰绳,让车子行进稳当,好让她睡得更安稳些。
经过近些日子的相处,凌无双的举动一次次刷新着他对她的认知,他原以为她是威严疏离高不可攀的,可她方才累极躺下就睡的模样,竟是多了几分烟火气息,当然他更多时候看到的是她汲汲营营、睿智果决的模样,却都没有方才那一幕让他印象深刻。
待马车停在太子府角门处时,凌无双还未醒过来,墨谨言只好倚着门框,默默等着,直到日落西山,天色渐晚,他不得不掀开了车帘,钻进了马车去叫醒她。
“太子妃。”
他轻轻唤了一声,许是累极了,凌无双竟毫无反应,他只得凑近她的耳朵,又唤了一声,“太子——”
话还未说完,他喷在她耳边的湿热气息让她耳朵一痒,一回手,竟是将他压在了软榻上,那个“妃”字,终是在他口中咽了下去。
凌无双没有戴面纱,他将她的面容近距离看得清清楚楚,最触目惊心的当然是她脸上的毒疮,一粒粒又红又肿的疙瘩密密麻麻遍布她的双颊乃至下颚。
他早就听说过定北侯嫡女凌无双才绝无双却貌丑无比,可他现在觉着,除去那些毒疮,她长得丽质天成,不似寻常女子那般小家碧玉,而是带着些许英气,许是将门之后的缘由,她有着一双浓眉秀目,鼻梁挺直,双唇红润丰盈,就连睡容都能隐隐透出不可冒犯的威仪。
察觉到自己打量凌无双的目光太过放肆,墨谨言心中骇然,忙轻轻拿开她的手臂,坐直了身子,心跳不止,方才在他脑中一闪而过的念头让他懊悔不已,莫说他如今是个阉人,就算他是个正常男子,亦不该有这等非分之想。
心中像是突然缺了什么,让他有些难受,自己是个阉人这件事,第一次让他难以释怀,甚至感到悲愤,可他没有选择,当年他还那样小,才满六岁……
身旁,凌无双嗫嚅着翻了个身,肚子“咕噜咕噜”响了起来,突然她就睁开了双眼,被饿醒了。
谨言?
看到呆坐在一旁凝视着自己的人,凌无双有一丝晃神,仿佛像是上一世谨言整夜陪在她身边的那个时候,但随即,发现自己身在马车中,她才清醒过来。
马车外,天色已经暗了下来,马车里光线昏暗,凌无双这才察觉自己竟然睡了很久,或许是一整日都没好好用膳,仅在白家的庄子上用了些茶点,她饿的厉害。
马车里有连续不断“咕噜咕噜”的响声自凌无双的腹中传出,墨谨言想笑又不敢笑,忙道,“太子妃,天色不早了,您快些下车吧,奴才放了马车就去厨房给您找些吃的。”
说完他掀开车帘就跳下了马车,待搀扶凌无双下车后,就驾车往后门而去。
凌无双刚回到韶华阁,珍珠及红玉两个丫头就慌慌张张地迎了出来。
“太子妃,您可算是回来了!”
见两人一脸紧张,凌无双不禁蹙眉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红玉性子较沉稳些,忙道,“午后太子来过一趟,没见着您他发了一通火就走了,可是谁曾想,府里竟然流传您和墨谨言私通的谣言,说你们在外苟且!”
这话让凌无双气极反笑,她倒要看看到底是谁拿她和谨言做文章,然而想到这里,她突然意识到一件事情。
“糟了!”她蹙眉沉声道,“快跟我去厨房!”
此刻,墨谨言已经被人缚手反绑押在了外间的院子里,而命人绑他的,不是别人,正是太子。
墨谨言单膝跪在太子面前,自是心有不甘,眼下按住他的几个内侍,皆不是他的对手,只要他肯,他定能将他们打得满地找牙,可是他不能,他如今是太子妃的奴才,他不能给主子惹麻烦。
“墨谨言。”
太子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他,那倨傲的神情就仿佛是在看一条畜生。
“说,你和凌无双今日去了哪里,竟是连车夫都撇下了,还出城去了郊外,莫不是去郊外做了那些腌臜的事情!”
墨谨言怒不可遏,太子可以侮辱他,但不可以侮辱太子妃!
见他咬牙切齿,眼露凶光,像是一头被惹怒的狼,太子一阵厌恶,心道这墨谨言果然是条养不熟的白眼狼!竟敢冲他凶!
“给孤狠狠的打,打到他老实交代为止——”
太子的话音刚落,凌无双已经气势汹汹地赶到他面前,怒喝一声,“打狗也要看主人,太子殿下莫不是不分青红皂白,竟是连主人也要一起打?”
见凌无双不仅不畏惧,反而还气势凌人,太子心中头戴绿帽的怀疑便减了几分,他不是不懂凌无双的手段,他已经接连吃了几次亏,若是这次的事情闹到父皇面前,怕是又要被骂,思及此,他就有些退缩。
“凌无双!”
太子虽然心中在打退堂鼓,可嘴上却不肯罢休。
“光天化日之下,你弃了车夫和墨谨言出城所为何事?莫不是二人游山玩水在乡野间行那苟且之事!”
听到太子口中吐出的话,凌无双真想一个大嘴巴子就扇过去,到底还是忍住了,对这种满口喷粪的人,打他还嫌脏了自己的手!
“殿下真是越活越回去了!竟是连个黄口小儿都不如!”
说着,凌无双便走到了墨谨言跟前,将他护在了自己身后,眼神阴鸷的盯着太子道,“方才殿下也说了,既然是光天化日之下,本妃出城游山玩水有何不可?难道要等夜黑风高之时才能出城吗?”
“荒谬!”太子不服,追问,“那你为何撇下车夫,与墨谨言单独出行?”
凌无双用看白痴的眼神看着太子嗤笑,“太子殿下,谨言净过身,车夫却是正经八百的男人,若是妾身带上他,怕是这会儿有理也说不清了吧!”
这也是当时凌无双不带车夫的缘由,她太清楚司马晔擅于捏造莫须有的罪名,她不得不防,可她没想到,他竟然连内侍都拿来同她扯上关系,想将屎盆子扣在她头上毁她名声,没那么容易!
见太子还不肯将此事揭过,凌无双也只得使出了她的杀手锏。
“若是殿下还不服,大可到父皇面前去评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