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迟从没想过,有一天他感知的对象会从“天地”变成“单独的一个人”。
这种感觉一直持续了整个晚自习。
奚迟最终决定相信自己的直觉,而直觉告诉他,江黎需要休息。
于是晚自习结课鼓一敲,奚迟立刻带着人回了宿舍,放下东西,把江黎推进浴室洗漱,简单收拾一下,然后上床,两人都没说上几句话,403已经熄灯。
走廊外头的脚步声从多到少直至消失,零点一过,宿舍楼安静下来。
奚迟醒醒睡睡,每一趟都睡得很浅,直到被一阵很细微的窸窣声吵醒。
今晚没有月亮,没有月光,借着窗外灯柱浅薄的光线,奚迟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下了床。
奚迟从床上坐了起来:“怎么不开灯。”
那道身影没说话,也没动。
奚迟等了一会儿,掀开被子打算下床,一直站在黑暗里没有动的人这才开了口:“别下来,回去睡觉。”
江黎声音沙哑,和平日刚睡醒的低沉不同,像是从喉咙深处压着说出口的,奚迟顿了下,径自从床上下来。
寝室全暗着,没开灯,奚迟凭着感觉和一点模糊光线走到江黎身边,抬手的瞬间,被江黎握住手腕。
江黎虚虚握着,没有用力。
奚迟像是早有预料,没有丝毫犹豫,手腕微微往下一挣,又在江黎松手的刹那,重新抬手,贴在江黎颈侧。
这次,他没等江黎开口说别乱碰,提前堵住了他的话。
“你在发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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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分钟后,医务室。
校医打着哈欠,给江黎做完检查。
“没事,心因性发热,算是生长热的一种,找点事做,散散热,过两天就好。”
“不是半夜打球淋雨造成的?”奚迟轻声问。
校医笑了下,视线从诊疗册上转椅到奚迟脸上,又朝后扫了一眼:“那可是金乌。”
“你为什么会觉得一只金乌会因为半夜打球淋了点雨就发热,又不是小妖怪和人族。”
奚迟没回答。
他以前也这么想,那是金乌。
好像有了这一层身份,江黎就被高高架在那,所有情绪和行动都可控,是绝对的有秩序者。
()可后来越接触越发现,江黎身上其实也有一些看起来很不“金乌”,或者说很不“江黎”的地方。
比如偶尔也会挑食,看心情选择吃或者不吃,不爱喝有味道的饮料,只喝冰水或常温水,热水碰都不碰。
一只挑食的金乌。
当有了一些特定的、很有生活气息的形容词之后,某些看起来不太“金乌”的行为,似乎也显得稀松平常了。
知道是心因性发热,奚迟松了一口气。
走到江黎诊疗床边,正要开口,手机倏地震了起来。
“桑游的电话,”奚迟把手机屏幕转给江黎看了一眼,“我出去接一下。”
江黎“嗯”了一声。
半分钟后。
“行了,人走了,别看了。”校医站在一旁收拾药箱。
江黎看了西山那位多久,他也跟着看了多久。
看着奚迟转身,看着奚迟走出门,然后也看着江黎整个人瞬间冷淡下来。
其实他表情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变化,但浑身上下就是散发着一种“有事说事没事消失”,或者更直白点是“没事就滚”的戾气。
那种戾气严格来说并不针对任何一个人,却也没一个人可以躲得过,是像金乌这种“食物链顶端”妖族天生的等级压制。
校医想了想,收回这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