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泊舟看着胡队长给他的资料,报案人肖三花住在几环外的后岗村里。年龄六十三岁,一个应该退休的年龄,这倒是司空见惯了。
想到郑白颠看到报案人年龄时的惊讶大声“六十三这会不是应该领退休金了吗?”。
沐泊舟苦笑,城镇与乡村究竟是什么样的关系,他不是专家也唠不明白。
后岗村,是村又不是村。说它是村,村里没有田野麦浪,更没有鸟叫虫鸣,连栽种一颗杨柳树的距离都没有;说它是城市,城市也不承认自己有着四五层的小平房贴在一起脸贴脸背靠背。最后两边都不承认就弄了个半身出来,姑且就叫城中村了。
市门口夹着个大喇叭喊着“特价特价!”,早餐店的蒸笼升起云雾来,捎带着隔壁的五金店门口烧茶煲泡茶喝的老大爷都有了些仙风道骨的味道了。沐泊舟今天穿了身便服,平日里派遣公司还是要穿西装制服的,官方还给他们配备了工作证,当然据胡队长说这几年都用不太上了。
“帅哥,来玩吗?”埋着头走被突兀地一模,沐泊舟鸡皮疙瘩都竖起来了,看见那浓妆艳抹的脸,连亮证件抓人的欲望都没有,麻溜抽手就跑,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报案人肖三花。
握手楼,顾名思义两栋楼隔着阳台都能握上手来了,还能看清隔壁楼的邻居有没有干些见不得人的勾当,肖三花就住在这里的一小单间里,这步梯楼一层能有八户人。
“妈,你都有……钱了,……应应急,……还你嘛。”“不是……不是我……”门没开,声音传了出来。人类的悲欢不相通,吵闹却用的是同一个频道。
礼貌地在门上又叩了三叩,里头的音调不降反增。“谁啊,敲什么敲啊,听不见里头正在忙啊!”男人的声音靠近了这简陋的铁门,上面的“福”字挂的倒过来了。
“派遣公司的,找肖阿姨有事。”沐泊舟现在不是在搞和谐一家亲的活动,那身衣服也被扒了,不用浪费时间搞这种事了,他只想找报案人收集多一些信息。土方镇无聊,他也能给自己找点事情做。
“哟,您哪位,找谁呀?”开门的人是大妈了,脸上褶皱手上的袖筒,扎起的头简单色掉的工作服,脸上五官都不是很明朗,就一个细长忧愁的八字眉让人印象深刻。
肯定是自己要找的人了。“您是肖三花吗?有关叶桃夭的案件要找您确认一下,不知道您方便吗?”沐泊舟只会这两句套话。
“喔,我还有些家务事,同志不好意思,吃点橘子,家里带过来的。”肖三花说罢就回头去厨房拿橘子去了,颤颤巍巍的步伐只怕她会跌倒。
沐泊舟被晾在门口苦笑,刚好观察一下情况。门旁边的小矮柜上放着一台方盒子电视机,好多年没见过了,上头落的灰尘都能拿去做毛毯了,中间就是一方桌两板凳,打的卡其色漆都磨的七七八八不妨碍它的明亮,再往里就靠上墙了,一张沙床四只脚矮了一只垫上了块砖,想必睡上去会有坐船的感觉。
沙床上颓然坐着个年轻人,肯定是她儿子了,这眉毛画得八字撇捺分毫不差,只可惜肖三花的八是苦苦支撑的八,这年轻人的八是瘫倒的八。
“警察同志,您不是来找我的吧?”年轻人抬起头轻声问道,伸出的脖子像条被海浪冲上6地的水蛇。
“不是,我是来找她核实一些事情的。”沐泊舟对家务事不感兴趣,找肖三花确认完消息想去楼下的包子店吃两份牛肉包子犒劳一下自己。
“这样不是来找我的话,我就不打扰您办事了。”年轻人麻溜起身,出了门又回头高喊,“妈!有事我就先走了!明天我再来找你!”楼道里响起快节奏的脚步声,年轻人的身手倒很是麻利。
“这孩子,不好意思,同志您坐。”肖三花拿着两橘子招呼着沐泊舟往小木桌上坐,“他不知道从哪里听说我财了又过来要钱了,就是个讨债的东西,上辈子没积德这辈子还债了。”
低头一看表时间还早,才下午,出外勤也不用回去打卡,接下来的时间沐泊舟不是很急了,索性就坐下来听肖三花絮絮叨叨了,这让他想到他老妈念叨着跟他讲故事的回忆来了,那也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对了,肖阿姨,您儿子说的财是说指前些日子叶桃夭小姐的事情吗?”橘子放的有些久了,淡黄果肉外的白色薄膜干瘪的像是硬化的静脉血管。
“对了同志您是干什么的,您可别乱说。”沐泊舟随口提到的叶桃夭,肖三花双手蜷起抱在胸前,这反应倒是让他兴趣起来了。
“阿姨您不用紧张,我是受警事厅委托而来的,是来找你确认些事情,叶小姐的遗书就是经我手找到的。”刚尝了一片橘子酸的嘴都歪了,正好把橘子递过去给肖三花吃掉好了,看着肖三花接过橘子塞进嘴里,没啥反应,沐泊舟忍不住挠了挠下巴,难道只有他怕酸嘛。
“警察同志,叶小姐的遗嘱是真的嘛?她真的要把钱都给我吗?”肖三花还在吃橘子,果肉吃完了还在重复往嘴里塞的动作,进去的就只有老牛皮口感的白色外膜了,没有反应。
“肖阿姨,叶小姐的遗嘱我们确认过了是真的您不用担心。”沐泊舟把手上的橘子递了过去,寡淡无味干瘪划口。
肖三花接过橘子就往嘴里塞,嘴唇的褶子和橘子上的白边一个样。
“是真的?!”连橘子白边都吃了进去,肖三花的味觉仿佛突然丧失了。
“是真的,肖阿姨,我只能保证遗嘱一定是真的,法律方面的事情我就不是很懂了。”对阿嬷这种人没有套话的必要。
肖三花呐呐自语的话让人听不清楚。
“嗯,肖阿姨,所以我才来找您,想知道一些关于叶小姐的事情。”事情如此清晰就没有套话的必要。
“警官,叶小姐的事情我也不知道啊。”她迷茫了,那天在厅里录口供该说的都说了。
“这样吧,肖阿姨,我问您,您回答可以吗?”口供沐泊舟看过了,但感情情绪这种事情口供中是看不出来的,他只有亲自来这里问一问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