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9年农历十月,李全孝提交了申请退休,准备让喜妹顶班。
“喜妹,你二姐出嫁了,宝儿又年幼,你阿大这个班只能由你接了。其实,娘也希望由你来接这个班。你从小身子骨弱,干活没力气,你接了你阿大的班,端上了国家铁饭碗,就不用再在吃苦受罪了,娘也就放心了。听县社领导说,你们这些顶班的人必须参加县联社的文化课考试和珠算考试,只有考试成绩合格,才能被供销社正式录用。这段时间,你就别下地干活了,在家里好好看书,再练练打算盘。”许桂花有点担心地嘱咐喜妹说。
“娘,我知道了,”喜妹说。
李全孝坐在房檐下,脸上露出慈祥的笑容,连连朝喜妹招手。
喜妹来到阿大身边,李全孝看着喜妹说:“去……去把算盘拿来,爹,爹教你打算盘。”
李全孝自从生病后,就整天病病恹恹,精神颓废地躺在躺椅上,成了家里的局外人。“‘爹还会打算盘吗?喜妹将信将疑地从堂屋板柜上取了算盘,拿出去来递到李全孝手上,然后坐到李全孝身边,暗自在心里嘀咕着:“爹这个病病恹恹的大老粗,真能有本事教自己打算盘吗?”
李全孝自从患病后,整天要么闷声不响的靠在躺椅上昏昏欲睡,要么在家里疯胡乱骂人,全家人都觉得他脑子已经糊涂了。
李全孝用自己那双已经不再灵巧的双手,一边向喜妹慢慢讲解着着,一边缓慢地拨动算盘珠子,先是向喜妹示范用算盘计算加减法,然后是乘除法。喜妹破天荒头一次知道,原来除法也可以用算盘珠子算出来。
喜妹上小学的时候,已经学过珠算了,早已经把九九归一乘法口诀背的滚瓜烂熟,但平时只会用算盘算加减法,经过爹一番示范示范教学,很快就学会了用算盘算乘除法的方法技巧。
“娘,没想到我爹居然是打算盘的高手!”喜妹激动地和娘说。
“你爹完小毕业,招工上班后,为了能胜任工作,通过坚持自学达到了初中水平,你爹干营业员几十年,从来没让供销社亏损过一毛钱。你上班后,一定要向你阿大学习,把工作干好,千万不能給你爹丢脸呀!……”
”“娘,我爹完小毕业,是怎么参加工作的?”喜妹惊奇。
“我们年轻的时候,识字的人不多,只要认识简单的字,就能找到工作。听说你爹就是向镇上招工的干部写了‘为人民服务’五个字,就被录取安排了工作。
“哇塞!那时候工作真好找呀!”喜妹羡慕地说。
一个月后,李全孝的退休申请就审批下来了,喜妹的招工批复也接踵而至。紧。接下来,喜妹参加了县联社的两次考试录用成绩,合格均合格,又过了一个月,劳人局的招工文件也下达了。
又过了半个月,喜妹终于接到了县联社的通知,被分配到三岔岭镇供销社上班了。
山岔岭镇距离县城四十里地,虽然属于偏远山区,但幸好在312国道沿线,也算是供销社对女同志的酌情照顾了。
“听诊器,方向盘,人事干部营业员,营业员可是个体面的好工作,但和经济打交道,工作一定要小心谨慎,不敢有半点马虎,一定要对得起你爹留给你的这个铁饭碗呀!”上班前,许桂花嘱咐说。
“娘,您放心!我会好好干,珍惜我爹留给我的这份工作的。”喜妹说。
接下来,喜妹拿着劳人局的文件,办理了户口迁移手续。
大侠、二侠、书宝和喜妹,相继从家里的户口本上迁走了户口,姐弟四人的责任田也被村里相继收回,家里只剩下许桂花和宝儿的责任田了。
许桂花又爱又恨的责任田呀!就这样一份一份减少了,虽然耕地减少了,但家里吃饭的人也少了,许桂花肩上的担子减轻了不少。
礼拜天中午,大侠和贺俊山,二侠和赵志军,趁着是礼拜天,相继高高兴兴带着孩子回娘家庆祝喜妹上班。还有半年就中专毕业的书宝,这个礼拜天居然也破天荒回家了,全家人欢聚一堂、其乐融融。
秋高气爽,暖洋洋的太阳照在院子里,廊檐下挂着黄灿灿的玉米,红艳艳得辣椒串儿,为这个农家小院增加了一缕丰收的喜悦。
李全孝这天被许桂花打理得格外精神,穿着一身半旧蓝色的中山装,坐在院子中间的竹躺椅上,孝顺的赵志军,手里拿着一把推子在为岳父理。
贺俊山和大侠坐在廊檐下,一边晒太阳,一边看儿子程程在院子里撒欢玩儿。
许桂花和二侠在厨房张罗着做饭,这天的饭菜格外丰盛——许桂花用铁锅闷了红豆米饭。二侠炒了一盘猪肉红萝卜粉条,一盘鸡蛋炒韭菜,一盘白菜煎豆腐,一盘醋溜土豆丝,一盘凉拌绿豆芽,一盘凉拌油豆腐白菜。
这顿饭,全家人破天荒没去巷子里吃,一家人围着八仙桌其乐融融。
“喜妹明天就要去上班了,咱们全家今天必须喝点酒庆贺一下,祝愿咱们家从此扬眉吐气,也祝福我阿大的病早日康复。”豪爽的二侠,从柜盖上拿过来一瓶太白酒和一瓶红葡萄酒,放到桌子上说。
许桂花拿出两个小酒盅,贺俊山和赵建军,相继站起来给李全孝这个岳父敬了两盅酒。
“行了,你爹有病,让他少喝点过把瘾就行了,可不敢让他多喝。我招顾你爹吃饭,你们姐弟也少喝点酒吃饭吧。”许桂花说。
“咱们姐弟今天必须热闹一下。大姐,大姐夫,咱们都把红酒满上,端起来先碰一个。然后,咱们姊妹轮流打关,谁输了谁喝酒,宝儿小,不能喝酒,就负责给咱们斟酒。今天这顿饭,咱们姐弟必须好好热闹一下。”
“行,打关就打关,谁怕谁?”大侠不甘示弱地说。
“今天高兴,我就不拦着你们姐弟了,可你们姊妹要少喝点?千万别喝醉了丢人。”许桂花说。
“我们喝葡萄酒,喝不醉的。”二侠说。
姐弟们轮番喊着行酒令,“老虎、杠子、鸡、虫”,谁输谁喝酒。姐弟们喊着行酒令,欢笑着,闹腾着。
自从李全孝患病,家里还从来没有这样热闹过。听着儿女们欢乐的喊着,笑着,闹腾着,坐在躺椅上吃饭的李全孝,脸上绽开了久违的笑容
夜幕降临了,许桂花和二侠用一个大包袱,把为喜妹缝的单人被褥叠用一个大床单包裹捆绑好,又把两个洋瓷碗,两个搪瓷盘,几双筷子,一个煤油炉子装进一个蛇皮袋子里……
许桂花帮喜妹打包好东西,这才从炕席下面取出一沓十元的票子,对喜妹说:“这一千元钱是要给供销社的押金,你一定要装好。”
许桂花把这一沓十元的票子,反复数了三遍,这才递到喜妹手上,说:“喜妹,你再数一遍,看看对不对?”
喜妹从娘娘手里接过钱,认真数了两遍,说:“娘!不多不少,正好一千元。”
“你把钱装进裤裤兜里。,娘帮你把裤兜口缝起来。”许桂花说,“喜妹,这一千元可是省吃俭用省下来的,一定要装好,千万不能让小偷偷了。”许桂花一边嘱咐喜妹,一边让二侠用阵线帮喜妹把裤兜口缝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