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清。”赵氏回过头,幼清还眼泪汪汪地盯着自己,她笑着哄道“怎么摆出这么一副可怜相方才我还说没有白疼你,转眼就因为我要回房歇息,得差遣你出一趟门去见你那只会惹事的爹,便差点哭出来了”
幼清气鼓鼓地否认道“才不是”
“乖一点。”赵氏摸了摸他的头,指尖微微颤,“待会儿和王爷去瞧瞧你那爹,我先回房躺一下。”
幼清犹豫了一小会儿,乖乖答应下来。
侍女搀着赵氏回房,幼清在书房里根本就坐不住,他一会儿把点心戳得乱七八糟,一会儿又歪着头悄悄打量薛白,最后终于忍不住了,扯了几下薛白的衣袖。
幼清睁大了眼睛,茫然地说“你是爹爹的女婿,爹爹被抓了,你就在为他想办法,可是那个皇帝也是爹爹的女婿,大家都说他最疼阿姊了,但是他不仅不帮爹爹澄清,还下旨要尽快处决爹爹。”
任他绞尽脑汁,幼清都想不明白,他拧起眉心,“为什么呀”
为什么
近年来天灾不断,国库入不敷出,再加之幼家的大手笔,光是幼枝入京时的百里红妆,就已令薛蔚不安,更何况幼家的宅邸极尽奢侈镇宅狮由实心金打造而成,琉璃砖瓦,金砖铺地,当初薛白尚未踏足金陵之时,就已经对江南的这位幼百万略有耳闻,更遑论后来又有江南遭遇旱灾,幼老爷开仓放粮一事。
除此之外,自然还有几分薛蔚忌惮自己的原由,饶是薛蔚再如何宠爱幼枝,比起这万里江山,美人到底逊色几分。
只是这些龃龉,薛白不打算说与幼清听,他把苦恼不已的幼清拉进怀里,“笨清清。”
幼清睁大眼睛,委屈地控诉道“娘亲不开心,她说我傻就傻吧,你又没有哪里不开心,不许乱说我笨”
薛白扣住他的下颔,抬起少年的脸,若有所思地说“这样说来,清清的确不笨。”
“还会装肚子疼,让本王没有办法收拾你。”
幼清左顾右盼几眼,书房里只有自己和薛白了,他后悔方才没有闹着跟上赵氏,只好慌慌张张地推开薛白,无比心虚地说“我、我的肚子真的疼呀。”
薛白把人按坐下来,瘦长的手覆上他的肚子,稍微低下头,嗓音沉沉地问道“哪里疼”
“反正、反正不是这里。”
幼清的脸色有点红,眼神也湿漉漉的,他靠在薛白的怀里,再也不记得自己认真想了半天的问题,只顾着推薛白的手,“不要摸我肚子,好痒。”
薛白哑着声音笑,凑到他的耳旁低声问道“不疼了”
幼清犯难了,说不疼会被收拾,说疼会被摸来摸去,他纠结了好半天,蔫巴巴地回答“疼。”
直到暮色四合,薛白才带着幼清去见了幼老爷一面。
牢狱里阴森又潮湿,幼清头一回来这种地方,难得主动地拽住了薛白的手。狱卒恭恭敬敬地把他们带往关押幼老爷的地方,幼老爷平日里锦衣玉食惯了,换下的囚衣扎得他浑身痒,这会儿盘腿坐着直把衣襟往下扯,肚子也饿得咕咕叫。
他边挠痒边嘀咕道“可真不是人待的地儿,哎呦,这衣服怎么回事,这么不舒服”
抱怨着抱怨着,幼老爷就开始不着边儿了,“改日非得砸点钱,先让官府把这身囚衣给换成丝绸的,再把这被褥统统换一遍,还有伙食的油水儿”
“爹爹。”
幼清小跑过来,狱卒开了锁,便守到一边,不再言语。
“你怎么来了”幼老爷眼瞅着自家夫人不在,只见到缓缓走来的薛白,当即拍了拍幼清的脑袋,狐疑地问道“你娘呢”
“娘亲”
薛白答道“岳母去了布庄,正在逐一询问此事。”
幼老爷悬着的心才放下来,又记起自己被捉拿归案前,可是打着偷带幼清回金陵的算盘,他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再厚的脸皮也经受不起,只得讪笑道“贤婿怎么一块儿来了”
薛白的余光扫向狱卒,语气很淡很淡,却又带着几分警告,“本想让岳母与清清前来,只是本王不熟悉布庄的事宜,便陪着清清来了此处。”
来的人毕竟是薛白,幼老爷不好同他牢骚,连连点头,“挺好的、都挺好的。”
幼清把自己出门前塞的鼓鼓的小荷包拿出来,“爹爹,给你。”
这牢狱里的伙食毫无油水儿,幼老爷当然吃不饱,他还以为这荷包里被塞满了零嘴儿,见状感动不已,“果然没有白疼你。”
幼老爷赶忙打开荷包,结果低头一看,登时脸都青了,“你往这里面塞一包护身符做什么”
“保平安呀。”幼清歪着头回答“这里有这么多护身符,爹爹可以一个菩萨一个菩萨来试,哪个灵就用哪个。”
“一早就没命了。”幼老爷憋着一口气,还不能动手打人,思来想去都没见过带一包护身符来探亲的,“你来这儿塞一包护身符,谁给你出的主意”
“当然是我自己想的”幼清喜滋滋地说“上一回去归元寺,娘亲求了好多护身符,我全部都给爹爹带过来了。”
他停顿了一小会儿,奇怪地问道“爹爹怎么还不夸我是个机灵鬼儿”
幼老爷饿着呢,没空哄他,“去去去,我看你就是来凑热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