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星海的范围中,比释律者的净化天赋更稀少的是“织梦”。
织梦者擅长编造谎言、制造幻觉,法厄弥斯虽然不经常展露这一点,但她向来可以做到最好。
她像星海深处不经意掠过的轻雾,慕容枳总觉得自己好像可以看清她,但很多时候又看不真切。
“好了好了,路西斯阁下,把他放在这里吧,我想单独和他说说话。”
路西斯看了她一眼,法厄弥斯挥挥手,从影子中延伸的精神触手就迅去关上了门。
法厄弥斯蹲下身,在慕容枳面前笑得很轻:“你看起来很狼狈啊,怎么没换上裙子?你知道我爱看的——让一个男人在不改变性别的情况下做个女人,多有意思啊。”
“容枳,我给很多人提过这个要求,只有你放在心上。”她叹息一声,“你这样,我都不忍心用太麻烦的手段来结束你的生命。”
她喜欢让人做一些不情愿的事情,用一点小小的利益作为交换,自诩高贵的氏族少爷都会不情不愿地哭着祈求她。
很多人都是这样,唯有慕容枳不同。
哪怕他们已经决裂,慕容枳都和法厄弥斯不相往来很多年了,他也依旧做到了。
“没想到死前还能再见你一面,我没准备。”慕容枳说,“你的算计太狠,借着释律者的手除掉我的度太快了,我有点……有点始料未及。”
灰色的眼睛中浮现出探究的兴趣:“为什么始料未及,你去第五星系,不就是为了收集我的罪证吗?”
“其实我也没想到的,本以为那株基因驳杂的黑藤活不下去了,我才把它随便丢在一个星球,谁知道它这么争气。”
法厄弥斯耸肩,用一种浑不在意的语气说:“所以你肯定得死啊。我们相安无事了那么多年,为什么你非要打破这种局面呢?”
为什么?
他太了解这个人,从性格到思维,他们都那么契合。
“法厄弥斯,在回答这个问题之前,你需要先回答我的问题。”
慕容枳注视着她的灰色眼睛:“你是怎么看待我的?”
这个问题很宽泛。
面前的女人颇为困惑地眨了眨眼,她身后的影子中延伸出许多长长的精神触手,法厄弥斯一动不动,触手殷勤地为她搬来一把椅子,还顺带倒了一杯果汁。
“这个问题啊……好宽泛,真不好回答。”她顺势坐在身后的椅子上,有点困扰地撑着头思索。
“唔……蠢。”她说,“你的性格很识趣,我们的相处也很愉快,但你太蠢。”
只这么一个评价。
慕容枳的智慧全星海闻名。他是最厉害的机械师,是第三星系激进派中站在前方的佼佼者,论机械,没有人可以比他更优秀。
他太了解法厄弥斯,知道对方口中的“蠢”并非智慧。
那是什么?
“你太蠢了,而且贪心。”她补充一句,“明明最开始那样就可以,为什么非得贪心?难道你认为我是什么乐善好施的大善人吗?”
只这么一句话,就像一个钥匙插进了尘封生锈的锁孔,把过往的回忆全部抖了出来。
……想起来了。
想起来了。
*
慕容枳出身于第二星系。
出身不算好,原先的家被星兽毁了,只剩下他一个。
这也并非什么难以接受的事情,全星海遭逢星兽灾厄的人又不止他一个,能捡回一条命已经是万幸。
依照原本的轨迹,慕容枳会作为一个没有任何亮点的、全星海一抓一大把的普通人那样艰难地活着——如果他没有遇见法厄弥斯的话。
那位高高在上的织梦者途经他所在的星球,看着满目疮痍的景象,最终和街道上游荡的他对上了视线。
她做了什么呢?
她只是走近,站在他的面前,一如现在这样蹲下身体,看着浑身上下狼狈不堪的他,问了一句:“星兽怎么会来到这里?”
慕容枳茫然地回答:“我……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
他没有动作,下巴却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微微抬起,那东西很软,有点潮湿,说不上来是具体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