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連姝站在他跟前,穿著一襲隆重禮裙,燦若明霞,望著他的眼裡儘是笑意。
他記得,負責大典流程的男官同他講過,他應當在金殿前走下肩輿,獨自走上長階,一直走到高高的殿堂上,拜見他的君王和妻主,接受冊封。
她應當端坐在寶座上等他,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他一怔神的工夫,這人已經俯下身來,雙手扶住他,與其說是攙他起身,更像是當眾將他抱了起來。
「我怎麼不能來?」她挑挑眉,「我自己娶夫郎,還不讓我出席了?」
他就哭笑不得,瞥了一眼旁邊站著的眾人,壓低聲音,「我不是這個意思。」
她垂下衣袖,將他的手握進自己掌心裡,才笑了一笑,「這破台階那麼高,當然是我陪你一起走。」
既高且長的石階,原本是為了讓人低頭躬身,謙卑地走到帝王座前,顯示的是天家威嚴。如今,她卻親自扶著他走上去。
一手與他的手相握,另一手繞過他身後,將他牢牢攬住,毫不避忌旁人的目光。
步子又慢又穩,生怕他有一星半點的不方便。
崔冉身懷有孕,說實在的,是有些累,但倚靠在她的懷裡,卻只覺得無端的安心。他仰頭望著高高的金殿,不免有幾分恍惚。
這一處地方,他一共也只來過兩回。
上一次,還是階下囚,衣衫襤褸,形容消瘦,滿心忐忑地等著覲見大可汗,隨後被分賞到各處,迎接未知的命運。
而這一次,他已經是涼國的君後了。
世事無常,竟至於此。
「怎麼了?」他聽見身旁有人低聲問,「是不是累了?」
他搖搖頭,抿嘴笑了一下,「沒有,只是鳳冠有些重。」
他身上的全副衣冠,皆是南國形制,赫連姝說了,男兒家出嫁,自然要隨母家的婚俗,不能叫好好的男兒身穿異族服飾成親,平白受了委屈。
宮中的尚服局不懂得,就去民間找來從陳國來的裁縫,一同畫圖稿,選繡樣,又件件都拿來問他的意思,須得他滿意才行。
要不是他的身子重,時間趕,再往後就有些不方便了,照赫連姝的意思,還要更精美隆重才好。
他頭戴的鳳冠也是,純金打造,嵌著鴿血紅的寶石和東海珍珠,戴上去沉甸甸的,脖子轉起來也吃力。
正好像她待他的用心,不可輕視,不可辜負。
「怪我。」身邊人低聲道,「只顧著讓她們往隆重里做,倒是疏忽了,讓你受累。」
他只搖頭,望著她微笑。
禮官唱祝,群臣跪拜,他將手交到她手裡,被她握得既緊,又小心翼翼。
從今往後,他便是她的君後,江山為聘,餘生同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