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倒是一点儿没变。
想着觉得好笑,施黛得意洋洋扬起下巴:“味道不错吧?小时候你总爱装作不吃甜食的样子,看上去又冷又傲,其实爱吃得很。”
江白砚无言笑笑,没说话。
其实儿时并非当真不喜,而是怕自己吃多了,施黛不够吃。
后来渐渐长大,这份心思,总不能再说了。
江白砚在青州长大,父母皆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本身亦诛灭过不少妖魔,行于街边,被好几个百姓认出了身份。
他全无世家子弟的架子,面色平和,朝搭话的男女老少逐一颔首——
但也仅此而已,江白砚从头到尾礼貌又疏离,与所有人保持恰到好处的距离。
施黛半开玩笑:“江沉玉,好受欢迎啊。”
“怎会。”
江白砚语气不变
:“虚名而已。”
虚名。
他自称虚名(),不可否认的是(),江白砚确实厉害。
这人剑术又快又狠,自他赴任长安镇厄司,不过几天便打响了名头,屡屡勘破大案,诛除数只大妖。
他以前可不是这样的。
七八岁的江白砚虽则安静,但带了小孩独有的天真懵懂,施黛仗着多出一段记忆,常常逗他玩。
“小时候的你,”回忆起从前,施黛小声嘟囔,“比现在好欺负多了。”
江白砚轻哂:“我哪儿不好欺负?”
施黛立马反驳,睁圆一双杏眼,不答反问:“你哪儿好欺负?”
纷纷落雪下,漆黑的桃花眼静静望她,很轻地一勾。
“我哪儿都好欺负。”
江白砚道:“你想如何,都可以。”
施黛蓦地顿住。
身体比思维更快做出反应,她心口像被挠了挠,很没出息地扬起嘴角:“真的?”
江白砚:“真的。”
过了这村就没这店,占江白砚便宜的机会,不要白不要。
施黛认真思考几息,笑意加深,嘚嘚瑟瑟:“叫我姐姐。”
十岁以前,她逗过江白砚好几次,让他叫姐姐。
有时是信口胡诌生辰年月,有时是用小吃和玩具进行诱哄,江白砚年纪尚小,任她拿捏。
后来渐渐懂事,知道自己比施黛大上几个月,他再没叫出这两个字。
因施黛的要求怔忪瞬息,江白砚眼睫颤了颤。
他轻声:“姐姐。”
诸如此类的小事,哪怕难为情,江白砚不会拒绝她,也不曾拒绝她。
他嗓音轻柔,如落雪降下,轻飘飘两个字,让施黛耳尖发烫。
明明是她自己提的要求。
有些局促地移开目光,施黛抿唇笑了笑,随心转移话题:“你继续带我走走吧。青州城哪儿最漂亮?”
江白砚:“你最喜江月楼。”
青州城偌大,多年以来,江白砚带她逛了个遍。
数量众多的亭台楼阁里,施黛最为钟爱江月楼。
那是青州最高的建筑,极尽奢华,别名“通天阁”。
许久没去江月楼,今天故地重游未尝不可。
施黛兴冲冲应下,不消多时,借由江白砚的剑气登上阁顶。
江月楼通体朱红,檐牙高啄,翘角飞举,晃眼望去,好似朱雀振翅欲飞,十足气派。
这几天正值深冬,落雪皑皑,覆满檐上。寒风凛冽如刀,施黛被吹得吸了口凉气,裹紧斗篷。
江白砚自觉站在风来的方向,为她挡下寒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