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师微微的笑了:“这极容易。”
田姜摇头:“不容易。”只怕自己被圈在这深深的宫闱中,再也没有出去的机会了。
琴师若有所思的看看她,说:“我时常面见陛下,可以帮你引见,你可以对陛下提出请求,他一定会答应的。”
田姜吓了一跳,连连摆手:“千万别,如此小事怎敢惊扰皇上?”
“你怕见皇上?”
田姜咬着嘴唇不知该怎么回答。
琴师皱着眉瞪着田姜,似有怒气要沸腾,是气恼她不领情吗?田姜忙道:“天下初定,皇上一国之君,日理万机,诸事繁忙……”
“你倒是很懂事啊!”琴师笑了,很是洒脱自在。
田姜不由得也笑了:“当皇帝也很不容易的。”
琴师目光灼灼的看着她,许久后,说道:“你父亲田建死了。”
一语落地,溅起水花万千,田姜忽地睁大双眼,惊诧的看着他,满脸不可置信。
琴师接着说:“田建一生享乐,怎能忍受饥寒煎熬,前几天共城传报,他和你母亲先后抑郁而终,你的弟弟跑进深山,下落不明。”
田姜怔怔的看着他,空洞的双眼,秋水般澄澈的眼里失去了光华,就在他以为她要哭出来的时候,她却凄清的笑了,眼中似有波光萌动,掩饰的目光飘向一边,无声的闭上了双眼。泪水湿了睫毛,闪着莹莹细碎的光,却没有滑落……
日落前,田姜送走了齐馆里唯一的“访客”。
暮色降临后,阿宛才蹦蹦跳跳的抱着新编的花环开心的跑了回来。叽叽喳喳的和田姜说着一天的收获:“……听说这几日皇上都不理凌妃了,住在城里的咸阳宫。听说今天来了六国宫也没去楚馆,大家都猜呢,不知道什么人又蒙皇上宠爱了。那个凌妃急的都不吃饭了,看她以后还能那么霸道不,还真以为自己能当皇后啊……”
田姜皱眉:“阿宛!你以后少出去乱跑,这些话不是随便能说的。”
阿宛忙收住口,吐吐舌头,低头认真的绣田姜要她绣的香囊……
田姜看着阿宛稚气的脸,暗自思量着自己对这个孩子是不是过于放纵了?她这里清冷,几乎没什么人往来,所以规矩也就少了许多。阿宛要是就这样下去,会不会闯出祸来?
又想起曾经夜夜歌舞不断的楚馆里的那个凌妃,帝王对她失去了兴味,恐怕她再也没有蒙宠的日子了。后宫女人命里的沉沉浮浮:浮起来如果没有及时抓住一闪而过的救命稻草,迟早都会沉下去,沉下去后,就万劫不复了……
六国宫中的人哪个不是看惯了这些的嫔妃和公主?其实早就知道自己的命运,却不甘心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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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皇
秦皇
田姜把那枚刻着武辄名字的玉藏进了阿宛绣好的香囊里,戴在颈间,像是藏在了心海的最深处,却在一片黑暗的海底深处闪烁着夺目的光芒,绝望的温暖荡漾着思念的泡沫,层层幻灭,潮水时时涨起,湿了眼眶。
第二天蒙蒙亮的时候,田姜就醒了。门外的绿油油的梨树枝叶掩映着红色的宫墙,不禁想起从前的月华宫门外也有一片梨树林,只是比这里的要茂密、粗壮。忍不住推门而出,顺着小路走进林间深处。
天未亮彻的清晨,一片静谧。昨夜下过细雨,空气中弥漫着湿润的青草香气,沙土微湿,却不泥泞。田姜垫起脚伸手探住梨树的枝条,花早已谢尽,叶子变得繁茂,带着点点雨露,朝阳下闪动着跳动的荧光。因为她的牵动,扑碌碌的落下许多水珠,零星的打在脸上、头发上、衣衫上,一阵冰凉。
田姜出神的看着肥厚浓绿的簇簇新叶,想起月华宫外那株她和武辄共同栽种的梨树,心下一阵凄凉。
就这样静静的站着,也不知站了多久,久到腿都有些麻了,远处传来了女孩子们清脆的嬉笑声,扰乱了清宁。她叹气转身,准备回去。却看见不远处站着的身影:挺拔的身姿,穿着秦国黑色的军服,腰间一把黑身的短刀,正呆呆的看着她。
田姜不可置信的用力眨眨眼,没错:深沉坚毅的轮廓,星亮的眼睛,就是他。此时正站在株株浓绿的林间,用同样不可置信的目光看着她。
田姜深一脚浅一脚的向他走去,颤抖着唇,想要呼唤他,却发不出声音,渐渐接近那日思夜想的身影。近了近了,她可以看到他含着泪的双眼,可以伸手摸到他的胸膛、脸颊,硬渣渣的胡茬磨得她手疼,哀伤的目光逡巡着他英俊的脸,低声呢喃着:“这不是梦,这不是梦……”
武辄的双手落在了田姜的肩上,此时只要他一用力,眼前的倩影玉颜就会被纳入怀中,落在她肩上的手握紧,松开,又握紧,又松开……
田姜热切的眼期待又疑惑的看着他,却在那深如潭水的双眸里看到了挣扎,她清楚他在挣扎什么,心渐渐冷了。终于,他的手滑落,落在那把她熟悉的短刀上……
“过得好吗?”武辄已经平静的声音问她。
田姜惊诧的看着他,忘记了回答,感觉心忽然就不跳了……
武辄后退一步,不再看她,目光游移在茂密的枝桠,轻笑:“我现在是皇上的郎中令。路过这片梨树林,就走了进来,没想到遇到了你……”
田姜不由得闭上双眼,泪水涌出,一阵眩晕:看来他已经能平淡的面对她。对于他、对于男人,女人真的是可以说忘掉就忘掉的吗?还能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似的和她谈笑风生……
武辄平静的话语声接着传来:“我过两个月就要南征了,以后或许见不到了……”说完,竟不看田姜一眼,转过了身,眼前一黑,身形微微一晃,才移步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