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款如烟云,如迷雾,如泡沫,如梦幻的婚纱,堆着层层叠叠的纱,垂着密密匝匝的珠,缀着永开不落的花。
这样一款几乎所有女孩梦想中的婚纱,穿在一个和她一样身材的女孩身上。而她的对面,站着一个身材修长高挑的男人,轻握住新娘戴着白纱手套的手。
那是顾成殊,她在无意识之中都能刻画描摹出来的身影。
叶深深呆呆地看着设计图,感觉到无比的孤独。
在年幼无知的岁月里,设计学院的三个姐妹,曾经相约要一起披上婚纱走入结婚礼堂
。
后来,她给孔雀设计了燕尾羽毛婚纱。
接着,她给宋宋设计了仙女婚纱。
现在,这是属于她自己的,却还没有机会穿上的婚纱。
叶深深呆呆地望着眼前的设计图,觉得困极了,也累极了。她想趴在设计图上沉沉睡去,把世界上所有烦扰都抛到睡梦之外去,可她轰鸣作响的大脑,却根本不让她休息。
最终,她也只能将设计图压在了最下面。她抽出全新的设计图和画笔,想着很快就要到来的反倾销调查,开始按照罗夫人透露给她的信息,一笔一笔把设计给修整完善。她想象着这套衣服穿在身上的模样,喜悦让她终于打起了一丝精神,她心想,这绝对是完美贴切的设计。
这款设计的花色细节图和工艺图等全都是现成的,她一并交给了罗夫人的团队,委托她帮自己转交组委会后,马不停蹄地与顾成殊一起奔赴欧洲,和各方势力开始周旋。
有加比尼卡那边的团队,他们向深叶提起抗议,认为他们主导了这场anti运动。然而深叶无辜地声明他们完全不知道此事,无法对这种网友自发行动负责,但多谢网友关心爱护深叶,也支持网友自主行动、表达意见的权利。
完全官方化的表态,让加比尼卡那边七窍生烟又毫无办法。
当然还有安诺特是必须去拜访的。艾戈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一贯毒舌的他此时更是火力全开,花了半小时对
叶深深花样嘲讽,认为叶深深这回真是要死定了,他去年和她打的赌必胜无疑。
叶深深忍受完他的讥笑,然后问他:“对你而言,是我落败你比较开心呢,还是MQ落败你比较开心?”
艾戈气得绿眼睛都要变红了,像被抓住了七寸的蛇。
MQ就是加比尼卡所隶属的那家集团,和安诺特集团斗了足有几十年。当初艾戈接管安诺特时第一个亮眼举措,就是干脆利落地结束了与MQ集团缠斗了数年的一桩品牌归属纠纷——和他的校友兼前麦肯锡同事顾成殊一起。
如今老冤家MQ下属的多个品牌都被卷入这次风波当中,对于艾戈和安诺特而言,简直是妙不可言,多年宿怨到了此时,即使弄不死对方也得咬几大块肥肉下来,谁还顾得上当初和叶深深的裸奔之恨?
连权衡都不需要了,同仇敌忾的双方一拍即合。只在她走的时候,艾戈偶然想起,问:“Bastian这个品牌,你有兴趣收购吗?”
叶深深心口猛地一惊,愕然问:“你们要出售Bastian?”
“嗯,努曼先生退休后,这个品牌集团找不到特别好的人打理。其实之前努曼先生的工作重心在我们集团交给他的另外两个顶级大牌上,所以他自己这个牌子就常有断季的情况发生,现在他退休后,Bastian的风格失控了,渠道也走得不好,眼看要成为不良资产。虽然
说要是花大力气去弄的话,这牌子肯定能弄好,但安诺特手上这样的牌子并不是唯一,何况顶级大牌才是我们的重心,评估了一下,我们觉得它并不值得我们下血本。”艾戈貌似漫不经心地说,“而且现在全世界也只有你们中国人有钱了,所以先看看你的兴趣。”
叶深深怀疑地打量着他,再度回到桌前坐下:“说真话,别糊弄我!”
“好吧……”艾戈微微皱眉,摊手说道,“努曼先生在退休之前,曾和我们高层谈过,如果我们要出售自己手中Bastian品牌的份额,买主必须得到他的认可——我想了一下,大概他心里最合适的买主,也只有你了。”
把这样的底牌都摊给了她,看来艾戈对于近期和MQ的战斗真的很满意,对于和她的合作也很有诚意。叶深深默然点头,叹了口气,说:“好,我会考虑的。但要等到目前的风波过去后。毕竟,如果这事无法解决,深叶可能面临巨额罚款,而且再被加重税的话,估计到时候日子也不好过。”
“不过就是失去欧洲市场而已,你知道全世界的品牌都在羡慕嫉妒你吗?现在全球的奢侈品增长率都靠中国撑着,中国人一宣布罢买,那些被点名的品牌天都塌了!有股价的跌股价,没股价的跌销售量。这事出来还不久,到了月底你看看那些品牌销售表上节节下降的数字,我敢保证,到
时候肯定有一大堆品牌与加比尼卡撇清关系,竭力挽回中国市场的。你就坐在公司里等着收道歉吧!”
被他这么一说,叶深深还真是暗暗松了口气,不过表面上还是说:“恐怕没有这么简单,我们还面临反倾销调查呢。”
艾戈冷笑:“别装模作样了,当我没去过中国吗?以中国的出厂成本相比你现在的定价,完全没有任何问题,这回你之所以有麻烦,就是因为中国市场经济地位不受许可,你们要解决对比国问题。其实加比尼卡当初投诉你们倾销,主要也就是想把你们卷入负面新闻的旋涡,好从中取利而已。谁知你们抓住了机会,反而把他给踩落泥潭了,你因此成了中国民族精神的代表,不得不说我真是太佩服你们了。”
叶深深习惯了他的冷嘲热讽,只说:“运气好而已,刚好及时得了个历史性的大奖,我才有底气在欧洲外扳转了局势——至于Bastian,我会考虑的,回去和成殊一起好好评估一下。”
艾戈听到顾成殊,就知道她不会让自己占太多便宜,便冷冷道:“压价太狠的话,我不会卖的。”
叶深深压根儿不在乎:“要价太高的话,我也不会接手的。”
反正有努曼先生那个要约,她就算一时买不到,又怕什么。
叶深深走出安诺特大楼,正看见刚好下班的沈暨。
可怜的沈暨,一边在深叶奔波,一边还要接受艾戈
的奴役。安诺特这边不肯放人,沈暨没辙,只好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地来应个卯,反正他也不靠这份薪水过活,扣光也无所谓。
“不过艾戈的脸色可难看了……”沈暨一边悄悄地对叶深深吐苦水,一边帮她拎过装了许多资料的沉重的包,陪她走出安诺特的大楼。
叶深深走到自己的车旁边时,不经意地抬头看了一眼,正看到高高的楼上有条人影在俯视下方。
虽然看不清面容,但她第一时间就知道了是谁。所以她示威般地朝上面一挥手,同时拉过了帮自己拎包的沈暨。
沈暨帮她把包放在后座,又看了看手表,问:“快吃晚饭了,我们一起去我喜欢的那家意大利餐厅?我强烈推荐他家的……”
话音未落,他的手机就响了。沈暨一看见显示的名字,顿时露出苦不堪言的表情,痛苦地按了接听,无精打采:“哥……是……好的……”
他无奈地朝叶深深做了个挥别的手势,转身往里面走去。
叶深深听到他隐约传来的声音:“意大利餐好吗?我有家相熟的店还不错……”
叶深深不满地抬头,狠狠瞪了高楼上那条人影一眼,发动车子离开了。
毕竟,原本今晚和沈暨一起愉快用餐的人会是她,而不是某个假公济私、半路杀出来的野心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