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助应许裴云洲亲自带出来的人,办事效率很高,不过半小时就带着新西装到了医院。
敲响病房门,在一声“请进”后,应许看见的就是坐在桌前办公的裴云洲。
窗下的青年身形清瘦,宽大的蓝白病号服沾上了血,放在别人身上本是狼狈不堪的模样,放在他的身上却依旧显得从容清隽,不染片尘。
应许有些恍惚地想,或许,是因为即使在病中,他的脊背也始终挺得笔直吧?
金红日光自窗外倾泻而下,给裴云洲苍白的侧脸染上一丝薄红。
应许的目光有一瞬间的迟滞。
饶是他出身名牌大学,此刻搜肠刮肚也只能想出一句“积石如玉,列松如翠;郎艳独绝,世无其二①”来形容眼前的青年。
“……应许?”见对方似乎愣在了那里,裴云洲的目光从笔记本电脑前移开,“怎么不把我的衣服拿过来。”
“没事。”应许毕竟担任总裁特助多年,应变能力一流,很快反应了过来,将买好的衣服递给了裴云洲后就准备到房间外等他换好衣服。
只是,在他靠近裴云洲的时候,难得地欲言又止。
“还有事?”
青年漂亮的眉眼微微蹙起,应许不得不避过他的目光,才能勉强保持平静道:“我只是觉得,您身体不舒服,还是好好休息吧,和陈氏的合作项目不是都准备得差不多了吗,也不差这一会儿。”
担任总裁特助多年,应许清楚地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但看着阳光下虽满面病容也难掩昳丽光华的青年,他还是没能忍住心底的实话。
应许本以为裴云洲不会回答自己,却不曾想,面前的青年在提到合作项目时,竟难得地笑了起来。
并不是时时挂在唇边的那种模式化的笑容,而是真心实意的笑,就连眉眼都舒展了几分,日光倾洒在他唇边浅浅的梨涡,平添了一点圣洁意味。
在这一瞬间,应许甚至莫名觉得,再不会有任何事任何人,比面前的青年更干净更纯粹了。
“这个项目很重要,我要亲自跟,下午就要去和陈董会面了,自然要再准备一下。”裴云洲很快也意识到了自己大抵有些失态,唇角勾起的弧度散去,只是一个人真正欢喜的时候,哪怕没有在笑,眼底的笑意也是藏不住的。
应许的心底莫名闪过一丝酸涩,但到底很快收拾好心情,替裴云洲带上了门。
“好了,进来替我打领带吧,”裴云洲系上最后一颗扣子,眉心微蹙,“不是和你说了买腰围比之前小四五厘米的西装吗,你是怎么选的尺寸。”
松垮的腰线并不服帖,从侧面看甚至有些空当,应付一般的商业活动倒也够用,只是对他们这些人来说,显然不算得体。
“已经按您的吩咐选过尺寸了,”应许一面轻声回答,一面伸手将领带套过裴云洲纤长的脖颈,“而且,这已经是成衣店能买到的,最小的腰围码数了。”
裴云洲颈项间的肌肤在阳光下简直瓷白如玉,应许系领带的动作小心翼翼,生怕自己的指尖触碰到那细腻雪色。
生怕指尖的细颤和不合时宜的热意,会出卖自己见不得人的心思。
哪怕他已经尽力延长系领带的时间,打一个简单的温莎结,也还是太快了。
嗓音停顿片刻,应许犹豫地补充道:“或许是您最近太累了。”
言下之意,实在是裴云洲清瘦得太厉害。
“应许,你今日说得有点多了,”裴云洲轻轻抬起了头,浅淡如水的目光落在他的脸上,语气听不出任何波澜,但应许与他相处这么久,清楚知道这是生气的前兆,“别弄错自己的身份。”
一句话如平地惊雷将他彻底惊醒。
别弄错自己的身份。
一时间应许几乎要以为自己那些心思,已经完全掩盖不住。
幸而下一秒,就听青年和悦地说:“你是我亲自带出来的特助,不会让我失望的,对吗?”
“是的,我不会让您失望。”
开车送裴云洲去见陈哲的路上,应许分不清自己究竟是彻底心灰意冷,还是松了口气。
又或许,兼而有之。
裴云洲看向后视镜中的自己。
面色有些苍白,唯有双颊泛着淡淡的血色,唇边则是那抹亘古不变的、程式化的笑容,仿佛再多一分会让人觉得轻薄,再少一分则显得冷淡。
很好,除了略显宽大的西装外套,没有丝毫不完美,半点看不出他犹在病中。
“裴总这边请,我们陈董在办公室等您。”
裴云洲礼貌地向对方微微颔首,神色自若地走进了陈哲的办公室。
“小云总终于来了,坐。”
并未如裴云洲想象的,在一个会议室里向陈氏集团的团队介绍自己的企划,而是在办公室里,对着陈哲一人。
这样大的项目,对方的态度却这样不慎重,裴云洲心中一跳,眉心不由微微蹙起,但旋即就被主人压平,唇边仍旧是熟悉的和煦笑意:“很感谢陈董给我这个机会,我的标书已经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