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倒回。
一盏茶前。
窗畔。
迎着日光,青衣少年,好似一丛修竹,倚窗站着,朝不远处的孟姚招了招手。
孟姚走过去,便见少年献宝似的,托举着一只香炉,凑到她跟前。
“师姐。”
“你看这个。”
似有所察,陆九曜的第一反应,就是将所获分享给孟姚。
孟姚略有不解,她看向师弟手中那只博山香炉,镂空、盖如山、肚腹空大、雕刻鸟兽纹,制式看着寻常,算是府内常备的物什。
掀开香炉盖,内余灰烬,挑了些许出来,细嗅,验之。
“这燃香……”
似木香、似果香,香灰尚余些许温热,可见是刚熄不久,闻起来,甜而暖,似乎是安魂香?
细细捻起一抹,香灰从指腹间散落,细滑如沙。
不对,触感有些不对,孟姚杏眼微眯,迅速抬头,同陆九曜对视了一眼。
陆九曜了然,知晓师姐定然也是猜测到了,他颇为笃定:“定魂之香。”
孟姚赞许点头。
同时心内升起疑惑,这香是谁点的?
安魂、定魂,一字之差,相差万里。
前者点燃助眠,香气浸润神经,可放松舒缓,一夜好梦,各家私下配方或有不同,却也只属凡俗之流,后者是真正意义上的定魂安魄,神窍不稳、性命堪忧,燃上此丸,可作保命,实打实的玄门手段。
……
凑在一处,窃窃私语。
正当俩人私下讨论着,这时,大和尚
绕过立柱幔帐,笑眯眯地上前打着招呼:“贫僧浑觉,二位小道友,可是有发现了?”
孟姚看了眼这自始至终都笑呵呵的大和尚,觉得有些看不透他,他似乎哪里有热闹就往哪里凑,对待赵小郎君的态度,说不上是上心还是不上心。
虽说闹不明白大和尚想干嘛,却也没有藏私,如实说道:“发现谈不上,方才我俩用罗盘观气,屋内干净得很,家具物什之类的,一切如常,未曾发现阴邪之气。”
“倒是这炉香灰,有点意思,大师你闻闻看。”
孟姚将香炉递了过去。
大和尚依言接过香炉,凑近,闻了闻,顿了两三息后,抬首,望向师姐弟俩。
“那个——”
摸了下他锃亮的大光头,大和尚呵呵一笑,也不觉尴尬,道:“贫僧不懂香呐,二位小友还是直言吧。”
孟姚、陆九曜:“……”
行叭——
不懂就不懂呗。
正巧内室探查毫无进展,赵大善人携同巫阿婆、贾道长移步而出,趁大家伙都在,索性将这处发现说了。
由孟姚发言,陆九曜作补充,师姐弟俩将定魂之香的用途、以及其稀罕珍贵,简单解释了番,随即问过赵大善人,“这炉内之香,何人所燃?”
赵大善人一时被问呆怔,他哪里知晓这些家常琐碎,又问了管家,才知现赵小郎君的跨院内,一应起居都是由新妇高氏打理的。
赵家宅邸中,执掌中馈的,本为主母钱氏,奈何独
子无故病重,钱氏日夜忧心,也跟着卧榻不起了,便将这中馈之职暂交了儿媳高氏。
至于高氏这位新妇子,刚进门没几天,能否处理妥当这一摊子事物,这不是身为婆母的钱氏该考虑的,现下钱氏眼里心里,都是她那昏睡不醒的儿。
在钱氏看来,做好了,是高氏该当的,做不好,那是高氏无能,待她儿好转后,她都不必费心思去揪高氏的错处,自能压高氏一头,再将新妇调教得服服帖帖。
个中曲折弯绕,都是些内宅手段,管家是个伶俐人,自然不会将这些放明面上来说,只避重就轻的回答了家主的问询。
赵大善人身为一家之主,主外不主内,专心治学,并不大明了内宅整治人的手段,听说钱氏放权给了高氏,还暗自点了点头,觉得内宅安宁,婆媳和睦。
他对高氏的印象颇佳,要不然,当初也不会一言拍定,聘了孤女高氏作儿媳。
数月前,他外出巡视产业,路过一处庄子,本是要进去歇歇脚的,不妨,就在庄前坪外的草丛里,一道细长瘦影忽得蹿出,冷不丁就给他小腿上来了一口。
当时惊蛰刚过,正是蛇虫鼠蚁出眠的时节,赵大善人被毒蛇咬了,随即就觉得视物模糊、浑身无力、心悸昏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