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降临,梦魇也随之而来,伴随着铺天盖地的绝望与死寂,极力唤醒着孟吟浅当初在陈月淹梦深入骨髓的绝望情绪。
悄无声息,接踵而至,无孔不入。
孟吟浅跌坐在屋中的木凳上,脸色煞白地扶趴在桌案上,看着眼前被自己点燃的灯盏因屋中阴暗的气息默默熄灭。
眸中细碎的光也随之熄灭,化为浓稠的黑暗,看不到尽头。
孟吟浅讽刺一笑,在死寂的黑暗中尤为清晰。
竟是没想到,自己是在这魇族的残梦九道阵才知晓自己还尚存几分情绪、几分感觉。还是在……如此劣质的残梦九道阵中。
思绪挣扎中,她狠狠咬了一口舌尖,任由口中弥漫上浓重的血腥味,黑眸也因为这疼痛恢复了一丝清明。
由着这一丝清明,孟吟浅瞬间想到了什么,微颤着手拽下腰间的白莲铃,一挥袖,将它摔落在地上。
纵使落地,白莲铃也未曾响过分毫。
不值得……
孟吟浅敛下黑眸,连眸中缓缓流下泪都没有察觉,任自己进入黑暗窒息的情绪当中。
不值得让她知道……
不值得让她感受到……
终究,这也只会是,一起陷入深沉的苦痛中罢了。
但,没事的,这种程度,死不了……死不了的。
阴沉黑暗的屋中,女子就这样一直默默隐忍着灭顶的崩溃情绪,却又紧紧绷着心中那最后一根弦。
“阿浅……”匆忙现身在屋中的秋漓庭眸中显露出慌张,紧了紧手,手腕一转,阵法瞬间破碎殆尽,又施法点亮屋中所有的灯盏。
孟吟浅一直颤抖僵硬的身体渐渐放软,慢慢抬。
暗沉的眸子被灯火照亮,留下一道救赎的身影。
她默默看着眼前仿若全身披着温暖的灯光的男子,默默地看着他拾起白莲铃轻轻为自己别好,默默地看着他抬起修长的手轻柔地抹去自己的泪。
孟吟浅颤了颤眸子,没有下意识的躲闪,似低语般问道,“我是不是,见过你。”在几年前,陈月淹梦的残梦九道阵中,她隐约记得有一个宛如救赎的白色身影。
也有可能,是在更早的时候。
毕竟,一旦施展残梦九道阵,是不会再有人进入的。
“嗯……”秋漓庭温淡的眸中含着浅浅的笑意,压下内心叫嚣着不顾一切告知她的冲动,“但我希望阿浅能自己记起来,不过。记不起来也没关系。”
秋漓庭知道,一旦他自己说出,那就又会经受沉睡十几年的天惩,他不愿再离开她。
其实,他也矛盾地不愿她记起,记起他的不堪。
“好。”孟吟浅一愣,随即应道。
“设下此阵的是那柳氏兄妹。”秋漓庭声音暗哑,敛下晦暗的眸子,压下恨不得杀死那两人的阴暗想法。
孟吟浅听到这两个熟悉的人,缓缓勾起唇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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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吟浅同秋漓庭出去,很快便找到了藏匿在院外的柳氏兄妹,柳氏兄妹看着脸色早已恢复正常的孟吟浅,神情皆变得僵硬。
看到她身后眸色阴冷看着他们的秋漓庭,他们便意识到孟吟浅定是知道了。
“孟、孟姐姐。”柳兮兮的表情似笑非笑,眸中的不再有那天真的做派。柳江然站在一旁默默握紧了剑。
孟吟浅歪头一笑,眸中却不见半分情绪,手指在白莲铃前一转,“说说看,你们怎么知道残梦九道阵的?有他人知道吗?”
两人的眸子变得迷茫无神,柳兮兮面无表情地说道,“我们在历练时……追杀过一个魇族人,无意中知道了您身负大气运,而魇族与您相克,就动了心思从魇族人口中套出了阵法,想要用阵法杀了您,剥夺气运。那魇族人因为说了这个秘密受到天惩死了,我们也没敢告诉其他人。所以,无他人知晓。”
孟吟浅自然看到了秋漓庭眼中一瞬的惊诧,沉默些许。
“你们记住了,忘记今晚的事。”孟吟浅眸色寒凉,冷声说道,“一定……要死在最恨你们的人的手上。”
柳氏兄妹依旧面无表情,“是。”
自己算不上好人,孟吟浅自己清楚得很。
十几年里,不论是哥哥还是姐姐,他们都随着自己的性子,过分纵容,但都乐在其中。
孟吟浅歪头看向秋漓庭,见他神色不明地望着自己,勾起一抹清浅的笑,“害怕了?”
“阿浅算是手软了。”秋漓庭笑了笑,他对他们的生死自然不在意。
不过,他倒是知道最恨他们的人——莫予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