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与夏侯惠相处了大半年、被好言相劝多了,他也有了换位思考的作风。
只不过,他思来想去,都不知道自己方才的建议有什么不妥之处。
备受天子瞩目的新军就应该主动争取功劳啊
且夏侯惠与曹纂的出身,也应该汲汲于积累战功,为日后被天子授予兵权出任都督镇边作准备啊
他建议不参与偷袭皖城作做这种沾他人功劳之事,独自去立功不是更好吗
他有什么错呢
为什么他都声称自己有策可夺舒县,而夏侯惠连听一听计将安出都不愿意呢
无法理解的邓艾,在沉默的亦步亦趋了好一会儿,眼瞅就来到将军张颖调度之处了,也不打算再继续沉默了。
他想力争一番,尽可能说服夏侯惠。
因为机会难得啊
蹉跎了近二十年岁月的他,面对这种可以崭露头角的机会怎么可能错过
但他还没有开口,一直不怎么待见他的曹纂,却抢了先。
只见他快走几步向前,拦在夏侯惠的面前,语气有些急切的催声道,“稚权何故不言邪既然邓士載声称有计可破舒县,为何不且先听一听我等历尽辛苦攀越大山袭后,不就是为了将贼吴皖城谷地兵马尽摧之吗”
“嘿,德思莫要焦灼。”
对此,被打断思绪的夏侯惠轻笑了声,戏谑而道,“胸有激雷而面如平湖者,可拜上将军德思备受陛下器重,当”
“稚权莫叙这些闲话”
但他还没有说完就被曹纂给打断了,“此番稚权依我,且先听一听士載之策,至于可否取之,再作他论。”
呃
好吧。
夏侯惠无奈的点了点头。
也没有计较曹纂略显莽撞的态度。
因为若是说孰人最想在皖城谷地有所为,当非曹纂莫属了。
不止于他想迅积累功勋转迁为安丰太守,更是因为曹休的缘故。
为人子者,焉能不期为父雪恨邪
只是待夏侯惠侧头看向邓艾时,不是直接问计将安出,而是如此说道,“士載之意,乃是我等前去将居巢占了,虏获贼吴在其地的屯田佃,随后让我军将士改易其装服,胁迫贼吴居巢屯田将率带我等去舒县且为我等叫开城门,如此便可一战破之,然否”
这是他方才自作思虑的所得。
也是在当前以弱击强的情况下,最简单也是最实效的弄险做法。
而邓艾听罢,当即重重颔,拱手而道。
“将军所言,几将末将所思道尽矣。贼吴在舒县戍守有二处,一是无强口,贼将高寿亲自引兵三千戍守,我部恐难破之;另一则是夹石口,高寿以副将戍之,兵力不过两千,我部若行此策,当有八分几率可夺营且无强口与夹石口乃是皖城谷地出巢湖的唯二道路,即使我部不率先破之,张将军在破皖城后,亦必然要袭破一处方可令我军悉数得归寿春。如此,我部率先为之,亦是裨益战事也。”
八分几率
那不就是预定了胜局
一旁的曹纂听罢,眼眸中喜色大绽,连忙侧头盯去夏侯惠,刚想劝说几句机不可失、当断则断什么的,却见夏侯惠已然颔。
“你们且在此处暂候片刻,我先去与张将军商榷再做定论。”
他是这样说的,也当即大步而去。
就是不知道为何,他才走出了十数步外,竟不知是思及了什么陡然脚步微顿了下,猛然回头定定的盯着邓艾约莫几个呼吸后,才继续离去。
倏然被瞩目的邓艾,脸庞之上没有什么变化,只是眼神有些闪烁。
而素来没有什么心机的曹纂,并没有注意到这点。
沉浸在即将可手戮吴兵之喜悦的他,对夏侯惠很是了解,也知道彼虽嘴上不置可否,但心里已然是认可邓艾所言了。
是的,夏侯惠已经打算付诸以行了。
毕竟此策胜算很高,且很难得他与邓艾皆所见略同嘛
而他方才脚步微顿的缘由,则是在继续被曹纂打算的思绪时,他猛然现了邓艾献策中的“疏忽”之处。
抑或者说,是邓艾故意言未详尽之处
少时,至将军张颖所在处。
此时的将军张颖与乐方已然下令让众士卒用半餐,且聚集了各级将佐开始部署各人在偷城时的职责了。
至于这种战前调度,为何没有让人召来夏侯惠与曹纂一并听令
没这个必要。
偷城与攻坚之责,被遣来蹭履历的夏侯惠与曹纂不参与其中。
张颖也不想让他们参与其中。
为了避免甫一临阵的新军在作战非但帮不上忙,反而还扰乱了他麾下士卒的配合他们只需要安分的呆在城外,坐等着城门被打开,然后跟随张颖进入城池摇旗呐喊就好了。
是故,当夏侯惠待将军张颖调度完毕后,声称自己本部不沾光蹭破皖城的功绩,打算先行引兵去居巢县之时,张颖便当即蹙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