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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这是命令（第1页）

当天夜里，元宝地的这场战斗以八路军热北军分区一团和热北骑兵师一团的主动撤离而结束。但更激烈的战斗又在赤岭郊区打响，八路军热北军分区奋力阻击着国民党Ａ军团Ｎ师的进攻，以掩护冀燕赤分局、军区和辽西省委、省政府，由赤岭向大兴安岭南麓的县城西林转移。位于大兴安岭脚下的西林县，多丘陵、沙漠、森林、草滩，还有一条西辽河从境内斜穿过去。这里自古便多兵戎匪患，唐宋之时，更是大辽腹地。

国民党Ａ军团Ｎ师虽然还没有攻入赤岭城，但关于国军大举进攻、八路军节节败退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似的在西林传开。一时间，土匪、还乡团像是一窝窝出了蜇的马蜂趁机反攻倒算，多地农会主席被杀，多个区政府遭到土匪袭击。

这天，西林县委书记、县长朱彤带着两名警卫员小刘、小杜到靠近小腾格里沙漠的四区检查工作。正遇上区小队叛变，区长和两名区干部当场壮烈牺牲。朱彤县长带着小刘、小杜边打边撤，撤到一个山包上，小刘、小杜也中弹牺牲了。朱彤县长咬着牙，把最后一只弹匣插到枪里，把最后一颗手榴弹拧开盖放在身下，向冲过来的敌人射击着。

小山下传来那个带头叛变的姓曲的区小队长嘶哑的喊声：“冲上去，就剩朱彤一个人了，国军那边保密局的人说了，抓住他送到赤岭，就是五百大洋！”立刻传出几声“噢噢”的怪叫声。朱彤已经看得见几个叛徒狰狞龌龊的嘴脸了，便把打光子弹的匣枪摔在旁边的石头上，抓起手榴弹，骂了一句：“他奶奶的，大风大浪都过了，没想到在小河沟里翻船了。”随后他闪到一块大石头的后边。

正在危急时刻，突然响起了一阵密集的枪声。过了一会儿，枪声停了，传来喊声：“朱县长，快出来吧，我是张文儒！”朱彤闪出半边脸一看，真是副县长张文儒带着十几名县公安队的战士正向小山上跑来。朱彤眼前一阵晕眩，也擦擦眼睛朝山下的战友们奔去。

张文儒是带人去一个叫马家地铺的村子检查工作的，顺便把一位要求参加公安总队的毛三檩带回来，正好赶上朱彤县长遭袭，便果断下令尾随追来。

朱彤眼含热泪与张副县长紧紧抱在一起，然后双手拍打着他的后背动情地说：“文儒同志，你来得太及时了，晚一会儿就见不到我了。”

张文儒嗫嚅着：“都是我不好，把公安总队十几个人都带走了。”他又一转身，指着身后的一个小伙子说：“他就是新参加咱们公安总队的毛三檩，刚才那个姓曲的区小队长正要向你开枪，就是毛三檩一枪把他结果了。”

朱彤立刻上前一步，使劲拉住毛三檩的手用力摇了两下，激动地说：“好样的，刚参加公安总队就立了一功。这小伙子一看就很不错，还当过民兵队长，好好干吧！走，咱们回西林。”

中共冀燕赤分局、军区和辽西省委、省政府都挤在西林中学的院里。在八路军冀燕赤军区司令部，身材魁伟的吕副司令员正在接电话：“怎么，你们的三区也遭袭击啦？又是白辉匪帮？我立刻让骑兵师三团赶过去。

“朱彤，你们县各区的区小队没起作用吗？怎么？四区的区小队姓曲的队长叛变了？你差一点儿去见了马克思？真够危险的。

“多亏张副县长带人及时赶到，你这是凭的运气。

“朱彤同志，这里是新解放区，比不得晋绥和冀东，对于我们一些新从部队转入地方的同志来说，你们得加强敌我斗争的观念。前几天你们的于民副省长跟我说，全省十来个县都不同程度地出现了土匪还乡团袭击农会、区政府的现象，赤西县有两个区政府让老二嫂匪帮袭击了，两个区的区长都牺牲了。

“现在我又听说西林县城有不少人往外边逃难，影响很坏。

“行了，我知道了，这都是眼下热北带有共性的问题。嗯，还有你们成立县大队的事，我抓紧和李司令员商量一下。”

吕副司令员撂下电话，站在办公桌边低头思考了一会儿，回头对瘦高个子的朱力参谋长说：“形势不妙啊！前方国民党军疯狂进攻，重兵压境，后边敌对势力到处整事儿狼烟四起，背后都有国民党特务的黑手，他们是想联起手来置我们于死地啊。这样吧，朱参谋长，你安排一下，我要和辽西省于民副省长就社会治安问题做个通盘考量。”

朱力参谋长说：“社会治安上的事儿，主要是得加强辽西省公安厅和各县治安科的力量。”

吕副司令员笑着说：“你又要挖咱们身上的肉喽，这可遂了于副省长的意，他可和我要了几次马云龙了。”

朱力笑了笑说：“马云龙是把利剑，谁不想用？关键是抽调马云龙去公安厅，第一个提反对意见的就是咱们黄勇司令员，他敢和你急。”

吕副司令员将右手攥成的拳头往左手心中一砸，用十分坚定的语气说道：“那好吧，马云龙这小子咱们替辽西省公安厅要定了，我亲自给热北军分区黄勇司令员打电话吧。”

与此同时，马云龙带着骑兵侦察连小分队已回到赤岭。

他走进热北军分区司令部的院子时，心里一直忐忑着，黄勇司令员交代给自已的这次侦察任务没完成好，让抓个当官的“舌头”却只抓了个开车的司机，这些年头一回这么丢人现眼。

“唉，本来挺好的一件事儿，那个带着牛皮文件包的人至少是个参谋，肯定是上前线传达什么作战任务的，让这该死的周大炮一炮给炸没了。”他一想到这里，就懊恼不已，真想马上给周大炮也来上一炮。

正在这时，司令部的警卫员跑来了：“马连长，黄勇司令员让你马上到他那里去一趟。”马云龙的剑眉挑了挑，心里也随着“咯噔”一下，完喽完喽，怕啥来啥呀，任务没完成好，非得挨剋不可。想到这里，他小声地问警卫员道：“没听说司令员找我什么事？”警卫员顽皮地朝他做了一个鬼脸，然后语气一转：“这我哪里知道啊，反正司令员这些天挺不高兴的。”说完，转身跑了。

这一下，马云龙更加心神不定了，可又不能不去啊！于是，他皱着眉头，提着心，吊着胆，腿上好像绑了铅块似的来到了司令部门口。

“报告！”

“进来吧！”

马云龙走进司令部里一看，只有黄勇司令员和钟羽参谋长。他立正敬礼，眼睛都不敢直视两位首长，蔫头耷脑地等着挨训。

黄勇司令员笑着瞅了瞅马云龙，开口却说：“马云龙啊，你这次的任务完成得不错呀。”马云龙知道黄勇司令员有时爱正话反说，没敢抬头，小声嘟囔了一句：“报告两位首长，这次任务完成得不好，只抓回来个开车的。”

此言一出，站在一旁的钟羽参谋长“哈哈”笑了：“马云龙啊，马云龙！黄司令员这次可没跟你开玩笑，你立功了。你不知道吧，你们这回抓来的可是Ｎ师参谋长的司机啊！他对Ｎ师的兵力部署和武器配备都能说个大概，比个小参谋知道的还要多，我们得到了我们需要的情报！”

“真的？”马云龙抬起头，眼睛里闪现着兴奋的神色，但马上又将头低下，还是有些将信将疑。

“是真的，嗯，现在说说你的事儿吧。”黄勇司令员点了点头，用十分肯定的语气说。

“我的事儿？我的什么事儿？”马云龙瞪大了眼睛，急得直挠脑袋。

黄勇见马云龙的这副猴急样儿，与钟羽相视一笑，这才郑重其事地说道：“冀燕赤军区吕副司令员亲自来电话，抽调你去辽西省公安厅公安总队，而且要你立即去报到。”

“啊？这怎么行呀，我对这样的决定有意见！”马云龙一听这话，真的急眼了，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似的，着急地说，“司令员、参谋长，现在正是和国民党反动派打得激烈的时候，我不想离开部队去公安厅，我想留在前线和反动派真枪真刀地干。”

“这是命令，不是儿戏，你说不去就不去呀，你还反了天了！”黄勇见马云龙的反应如此强烈，不来点儿硬的不行了，便厉声说道，“什么态度，必须得去，这是军区下的命令！你以为那里就不是真枪真刀？枪也是真枪，只不过是变成国民党特务打你黑枪！刀也是真刀，不过是变成敌人在背后捅你刀子！”

黄勇司令员的这番话让马云龙没有一点儿脾气，低头嗫嚅道：“这么多人咋就非让我去……”这句话又把钟羽给惹笑了：“哈哈，马云龙啊，不让你去让谁去？谁不知道你从小就是清泉寺智真长老的高徒，武艺高强！谁不知道你十几岁时就是远近闻名的码踪高手！谁不知道你骑马打枪在全分区独占鳌头！你还是全军区出了名的侦察英雄！我佩服吕副司令员慧眼识人哪，你真是公安总队不二的人选哟。”

黄勇司令员站起身走过来，拍了拍马云龙的肩膀，仍是一脸严肃地说：“行啦，执行命令吧！”然后，他顿了一下，语音柔和了许多，“你以为钟参谋长我俩愿意你去？你以为我俩就没跟吕副司令员说不愿意让你去？可军令如山，你我都是革命队伍中的一名战士，今天就是调我去，我也得去！去吧去吧，往后工作时注意点儿，别愣目怵眼（热北方言：冒失，鲁莽，不细心）的，你今后的敌人躲在暗处打黑枪的时候多！”

马云龙没有再说什么，向两位首长立正敬礼，扭身离开了司令部。摆在他面前的只有服从，他双手捂了捂脸，快步向骑兵侦察连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