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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 马牛是立国富民的根本（第1页）

后半夜凉意渐浓，喻本元慢慢地睡了过去。

今年夏天热的特别早。本元还是无法适应漫长闷热的酷暑。

孩子们前半夜都和尕珍睡在屋外的凉床上，后半夜才进屋。

夜里湿气重，你在屋里睡，实在太热就起来冲个凉。尕珍看着浑身汗津津的本元道。

我小时候也不怕热啊，怎么现在动一下就一身汗？本元有些烦躁，薄薄的里裤汗湿地粘在身上。

你都回来几年了，年年过夏都这么难。要不你就去外面稍躺一会儿？尕珍也替本元着急。

算了，你快睡吧。躺在外面腿也不舒服。你别管了，躺躺就睡着了。本元听着外面依然声嘶力竭的蝉鸣，愈觉得心烦。

本元躺在床上，脑子里乱七八糟地静不下来。

父亲这几天看着饭量越来越少。精神也不好，老年人更难过夏。明天得问问有啥不舒服。

弟弟的屋里传出来几声婴儿的啼哭。听见有人走动，过了一会儿又安静了下来。

老宅的屋里比六安的屋里稍微凉快一点。前两天本亨一家回来，庆哥儿比较皮实，可看着四个月大的小孙女珍儿一身的痱子。奶奶心疼得一个劲儿埋怨本亨为啥不早点把溪六母子送回来。

不知道给他们开的洗痱子的汤药效果咋样？明天让慧儿和曲哥儿也洗一洗，孩子们的身上都起了痱子。

睡意慢慢地袭来，本元不知道何时睡了过去。

吃过早饭，本元觉得精神还不错。

晚上睡不好，饭也越吃越少，你歇一歇吧，这么热的天，何苦日日赶得那么急呢？尕珍看到本元刚吃过早饭就坐到了书桌前，忍不住埋怨。

行行行，不写了，不写了。本元本来打算写一点东西，看着尕珍不耐烦的脸色只好放下手里的笔。

到外面凉快一会儿吧，要不过一会儿又热得出不去了。尕珍扶着他站起身。

我去看看爹爹，老爷子这几天看着胃口也不好。对啦，你一会儿把痱子汤熬上，给孩子们都洗洗。药我都配好了。

行。我一会儿就去熬。早上看曲哥儿背上也起了一层。尕珍应道。

喻先儿躺在院子里的凉床上，身上搭着一块麻布被单。

爹爹，早上看您也没吃多少，哪里不舒服吗？本元走过去，坐在旁边的小竹椅上，顺手拿起一把蒲扇给父亲扇风。

你自己扇吧，我不热。身上没劲儿，天太热的缘故。没事儿。你热得慌吧？我看你一到这时候也难熬？喻先儿睁开微闭着的双眼，微笑着对本元道。

也还行。白天还行，就是夜里热得睡不着。本元轻轻摇着扇子。

你的书稿我看得差不多了。能比较全面地综合阐述马的饲养，相法，脏腑生理病理，疾病诊断，针灸手术，防治法则，药材药性等内容，分条缕析，相互引证，真不简单。

天这么热，您就先歇歇吧。本元随口道。

闲着也无事可做。其中“脉色论”“八证论”“疮癀论”及“起卧入手论”等篇，既引用前人的经验、成果，又有自己的独到建树，实属不易。特别是在七十二症这一部分，对咱们这几十年的临床经验进行重新认识，加以深入研究，追溯其渊源，引述了几十种马经、药典文献，引经据典，论证各症的病因、症状，提出诊脉、治疗、调理、戒忌、用药的方法，抓准要害，言简意赅，通俗实用，委实可贵。喻先儿不由得赞叹。

爹爹，您太辛苦了，这么热的天竟能看得这么细。本元听了有些吃惊。

现在来看，不足之处主要是有些方面只提出问题，阐述稍显简略，还需再做补充。还有一些内容重复出现在不同的篇章，还宜根据谋篇布局的需要删繁就简，恰当安排详略。另外，对疑难杂症的阐述还显得过于单薄。这些病症虽不常见，却是困扰牲畜的特殊病症。前人有论述，我们也有行之有效的治疗方法。作为经验，有必要适当增加一些典型病例及其治疗手段，为学用者提供借鉴。喻先儿说得有些吃力，停下来歇息了一会儿。

您谈到的问题我们会认真修改补充。我昨日还和亨儿说到还需要继续收集补充资料。好在我们还能在行医与授课的过程中边积累边补充。另外，亨儿也尝试了一些通俗易懂的方法，这样可能便于县乡的百姓、医士学用。本元没想到爹爹在这么短的时间就把他们感到棘手的一些问题三言两语就点到了。

喻先儿听后继续道：能看得出你们兄弟俩在这书上花费了许多心血，这些年你们能相互扶持，医术学问皆有精进，这更让我感到欣慰。从现在看，你们涉及的专业问题确实非常多，但怎么个通俗易懂，可不是个简单的事，你们需得好好商量、琢磨。

爹爹身上不舒服吗？本亨走过来坐在本元旁边。

珍儿身上的痱子消下些了吗？夜里听见她哭声儿了。本元问道。

好多了，胸前和后背的痱子基本下去了，脖子和胳肢窝里还有些。珍儿胖，这些地方容易淹。昨天算是睡得最安稳的一晚上了。本亨笑道。

庆哥儿到底大了，过夏就容易些。你们得格外操些心。喻先儿叮嘱道。

就是。妈妈帮着嫂子这会儿正给他们几个洗呢。您放心吧。本亨道。

喻先儿又接着说。我想啊，能不能把马牛的作用和重要性也写进书里？你们可以考虑考虑。

马牛的重要性？这个和治疗的联系不大呀。您指的是哪方面？本亨有些疑惑。这样的话会不会跑题了？本来现在要写的东西就已经很庞杂了。

你们看，和鞑靼人、西番人比，我们汉人世代是以农耕桑植为主的。鞑靼的先祖元人以铁骑征战立国。洪武皇帝凭借的正是大力展马政，严格推行官牧、民牧和茶马互市，建立了大明自己强大的骑兵，才敢与元人抗衡，最终战胜他们，建立了大明朝。喻先儿缓缓说道，

这倒是。本亨点头称是。

从洪武帝到咱们当朝的皇帝，一百多年来无不如此。这也正是我们这一代一代马医能建功立业的基础。可话又说回来，现如今，天下太平时日已久，人口繁衍迅，上至朝堂官府下至黎民百姓，大家更关心的是如何生活得更好。喻先儿喘息了一会儿又接着道。

可现在，养马的人不满苛刻的养马及科征制度，不愿意养马。大量牧场或荒废，或被豪绅占有，或被贱卖给有钱人变成农田，越来越多的民牧户转为耕田户。官牧牧兵逃跑的也不计其数。这在山陕两省越来越普遍，更不用说其他地方了。本元感叹道。

我是建议啊。你们小时候，咱这茅滩场大部分地方都是牧场，除去官牧马厂，各乡百姓家家户户都养马，可现在已经没有多少人养马了。人们似乎已经忘记了马牛对朝廷，对百姓的意义。可北边，西边的鞑靼人依然威胁着朝廷和百姓的安危。我们现在来写这样一本书，根本目的是要为马的生存，马政的展出力的。我希望能借助它告诫、提醒人们，自古以来，马牛都是历朝历代立国富民的根本，也是我们大明立国的根基。况且，虎头儿等孙辈各个聪颖敏锐，你们可依此着述为纲，悉心教诲，令其继承祖志，传承家业，造福社会。喻先儿说完疲惫地长长吁了一口气。

父亲的一番话让本元和本亨陷入沉思。

爹爹，歇一会儿吧。亨儿，去给爹爹端杯水来。本元道。爹爹，您说的这些确实很有道理。真是深谋远虑，我们会好好琢磨，看看以什么样的形式把它写进去。

喻先儿微笑着点点头。老了，不中用了，才说了几句话就觉得用尽了浑身的气力。

几天后，一家人都等着喻先儿一起吃晌午饭。当妈妈去叫他起床吃饭时，现他已经安详地离去了。

我太累了，忙了一辈子。我走的时候只想安安生生，静悄悄地走。喻先儿曾经和本元谈论自己的一生经历时郑重地说道。

本元按照父亲的遗愿，告知马医馆，尽可能地为他老人家办了简朴的葬礼。之后给生前的好友、得意门生了信函，告知父亲亡故的讯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