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屋中一直听不到声音。丑奴心中忽然生出不好的感觉,心一下沉了下去。
“主子!你没事吧!”他放大了声音,使劲拍着门。
就在屋里一直没有反应,他更加焦躁不安的时候,门却忽然开了。
若原无力地靠着门,身上披着一件外衣,面色看起来很不好。给丑奴打开门后,她就躺回了床上,脚步都是虚浮的。
丑奴忙走上前,“您怎么了?”
“可能有点发烧。”若原疲倦地闭着眼。
他一下子站起来:“我去给您请大夫来!”
大夫来看过之后,说是风寒,开了副药,说先服用三天再换药方。
丑奴忙去抓了药,又从客栈老板那里借了砂锅将药熬好了给若原端去。若原看着黑乎乎冒着热气的中药,已经觉得无法下咽了,但她也知道,在这古代一点小病都能要人命,她现在发烧已经不是一般的小感冒可以比的了。这药,是不愿喝也得喝!
丑奴试了试温度,觉得不烫了才端到若原面前:“主子,可以喝了。”
若原坐在床上,皱着眉接过碗,捏着鼻子,怀着大无畏的革命精神一口灌下!
这味道怎一个苦字可以概括!这碗药完全是各种古怪的味道混杂在一起合成的!一口喝下去简直要了若原的半条命,那股难忍的味道还一直在口腔中弥漫,残余的药液紧巴着她可怜的味蕾。若原吐着舌头,觉得有点反胃。
丑奴看着若原皱眉吐舌的样子,忽然想起,以前主人家的小姐喝过药后丫鬟都会奉上杨梅饴糖之类的小吃,暗自指责自己,竟然忘了给主子买些压药味的小吃。
“我去给您买些杨梅,您先忍忍。”丑奴立刻走出屋。
当丑奴抱着一包杨梅匆匆走在赶回客栈的路上,低头赶路的时候,一不小心蹭到一路人的身体。丑奴一心想着若原,头也未抬地说了一声对不起,就欲走开。却被那人伸着胳膊拦住了:
“撞了大爷就想走?嗯?”
丑奴心知不妙,抬头一看,那人宽肩厚背,一脸横肉,身边还站着三个同样身形彪悍的男人。
“哟!兄弟们,你们看,这人长得真他娘的难看!”男人在丑奴抬头的时候看清了他的面容,哈哈大笑,同时走到他身前拦住他的路,叉着腰说:“头再抬给爷看看!”
丑奴顺从地将下巴仰起了点。
男人撇着嘴在他脸上扫了一遍,啧啧道:“我要有你这样的儿子,肯定得淹死在马桶里,哎,你妈是怎么把你养大的啊,没被你恶心死?”
他的同伴和他一起哈哈大笑起来。
丑奴垂着眼皮,面无表情,等到他们笑声停下,才说道:“您可以让我走了吗?”
“走?你刚刚撞了你大爷,连个头也不磕就想走?”男人笑得嚣张无比,鄙夷地从眼皮底看着丑奴。
“对,不磕头别想走!”
“磕头磕头!”
那男人的同伴跟着叫嚷道。其中一个男人看丑奴站着不动,一脚踹在了他膝盖窝上,他被踢得直接跪在了地上,一个纸包随着他身体的一晃,啪地一声掉在了地上,几粒杨梅摔到了男人脚下。
顾不得膝盖的疼痛,丑奴忙将纸包抓回手中。
“杨梅?大爷我正好嘴淡……”男人将手伸到了丑奴面前,抓住纸包拽了拽,却是被丑奴攥得死紧。
男人恼怒地松开手,狠狠地在他肚子上踹了一脚:“给脸不要脸啊你!”丑奴被他踢翻在地,疼得弓起背捂住了肚子,他犹不解气,抬脚又使劲踢了地上的丑奴足足有一分钟,丑奴至始至终没有发出一声痛呼,只是紧紧地闭着眼,男人觉得无趣,才招呼了同伴一声,愤愤地骂着脏话走了。
那帮人走远了之后,街上的人才敢出声,将丑奴围到中间指指点点,却没一个人上前将他扶起。
丑奴此时身上已经沾满了尘土,手心被自己掐出了血,听着周围议论声渐起,他压□体的颤抖,睁开眼睛。他那双细小的眼睛中,平静得什么都没有,抑或是充满了太多痛苦和隐忍,却压抑得太深、太深……
浑身的骨头好似碎了一般,丑奴挣扎了几下才从地上站起来,在众人的围观下,将一直紧紧抓在手里的纸包小心地放入怀中,将身上的土拍掉,无视那些人的注视,低着头一瘸一拐地快速离开了这里。
若原在客栈中左等右等都没有等来丑奴,她早忍不了口中的药味,拿水漱了口。终于等到丑奴回来时,药味早已经消散了,不过杨梅还是很好吃的,她一下吃了好几颗。
丑奴将杨梅递给她之后,就默默地收起药碗退出门。若原盯着他的背影,忽然道:“丑奴,你背上的土是哪弄的?”
作者有话要说:“芭蕉雨声秋梦里”引自张可久的双调·清江引秋怀
17
17、去青楼
若原盯着丑奴弯驼的背,那灰色粗糙的布料上沾满了尘土,甚至还有一个脚印能明显辨别出来。
“没什么的,主子。”丑奴低声说。
“你被人欺负了。”若原的声音极肯定。
丑奴转过身来看向她,“只不过是几个无聊的人罢了,丑奴没吃什么亏。”为了证明他没问题,甚至还裂开嘴笑了一下,露出参差不齐的黄牙。他知道若原不会为他报复那些人的——她做不到,他只是不想让她为他觉得内疚罢了,不过也许是他太过自恋,主人或许并不会将他的事情放在心上,况且,他的事也并不值得主人上心。
果然,若原没再说什么,丑奴从低头屋里退出,关上门,走了几步,腹部被踢到的部位又是一阵绞痛感,像卷携着尖针利刃的潮水冲上大脑,丑奴僵在原地咬牙忍了过去,擦去额上冒出的冷汗,他回头看了一眼那紧闭的房门,心中泛起自己都没有觉察到的酸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