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都
岳夫人挽过她那肥圆孙女,趾高气昂地从她们面前擦过去,逼得安瑜可往后退了好几步,幸好古越歌扶住了她,不然就从这坡路上滚下去了。
岳夫人身后还跟着一群少爷少夫人,鄙夷地看他们一眼,旋即撇过头去。
“这什么人呐?”安瑜可轻声抱怨。
“她丈夫和你外祖父曾经一起在古家做幕僚,但是是死对头,所以家眷什么的在路上碰上了也是翻个白眼就走。你外祖父死了,家里没落了,我就没有资本跟她杠了,反正祭拜完就走,如意你不必和她怄气。”
“外婆,我没跟她怄气。”安瑜可亲昵地挽住陈婆婆,转身对古越歌道,“越歌,你在前面带路。”
“好。”古越歌在安瑜可身后替她拢了拢打湿了的墨发,走到她们跟前去带路。
东都最好的风水宝地,那当然是只有皇家才能享用。姜家的坟地也算是块宝地,姜家虽然没落了,幸而坟地定得早,和这些东都一般人家选的都在一个山头上。风水宝地能荫子孙,所以无论如何,陈婆婆宁可每年都大老远地跑来祭奠,也不会将坟地从这里迁出去。
“到了,就是这儿。”古越歌把篮子放下,取出各色供品。
安瑜可看了看这个小山坳,坟墓虽不十分气派,但也看得出是富贵人家。坟墓是用青石磊的,大致像个心形,分了三层,一层比一层高。最靠近中间自然是祖辈,往外的辈分逐次降低,最外面围了一圈长青柏,坟墓两边则站着两只威严的大狮子。
“如意,跟着外祖母一圈圈拜过来。”
“好。”
陈婆婆对这里极为熟悉,沿着层级之间的小径就开始跪拜,最先拜的是曾祖辈的,然后是祖辈,最后到了如意的外祖父灵前:“如意,这是你外祖父,你拜了之后跟着越歌去跪拜其他的舅舅,我跟你外祖父说几句话。”
“嗯。”安瑜可默默拜完就把伞递给了她,自己跟着古越歌继续往前走。
刘如意也就三个舅舅,但是不知是什么灾难,导致全门皆灭,只剩下她这外姓孙女和当家主母流落在外。
“我舅舅和外祖父是怎么死的?”
古越歌迟疑了一下道:“赐死的。”
“赐死?”
“是。”
“为什么?”
“替古家背黑锅。”
“什么?”
“朝政就这样,那时候我爹尚康健,可是家里出了事,必须找人来顶罪,你外祖父就出来了。我爹拼了命将你几个表哥保下了,但是因为在狱中受了苦,出来没多久就去了。陈婆婆是个坚强的女人,熬了过来,大概是因为你还在她身边罢。”
安瑜可知道说的是原来的如意,但是现在她就是刘如意了,点点头。
“本来陈婆婆还过得去,但是我爹中风之后,姜家就彻底败了。陈婆婆心气高,不愿在东都受人白眼,悄悄地就带着如意妹妹离开了。后来,我碰上她的时候,她的眼睛就已经瞎了,我怕她伤心也就不问原因了。”
“那我爹家里呢?”安瑜可一直很奇怪,为什么她是外祖母抚养,而不是本家。
“如意,本来是该带你去祭拜你亲生父亲的,但是那种地方我们进不去,只能带你去看看你娘亲了。”
“我爹和娘亲为什么不葬在一块儿?”
“因为你娘初时只是个妾,后来你爹家里也出了事,所以就紧急地把你娘给休了。若你娘是正妻,恐怕那时候还要连累你外祖父。而且你爹和你断绝了父女关系,这样才保得住你和你娘。不过姜姑姑也是个痴情女子,你爹去了之后,她就随了去,只留下你。”
这些事情很复杂,枝枝蔓蔓的,安瑜可听了大致清楚来龙去脉:“这样。”
“如意,东都其实是个肮脏的地方,我们不如离得远远的。”
安瑜可知道朝堂之上,人人皆身不由己,在东都这天子脚下,自然会有很多污秽的事情存在。想到外田村,那般还真是干净清新多了,点点头。
古越歌欣慰一笑,忽而眼神越过她的肩头:“岳大哥。”
“哎,古兄弟,你在这儿,让我好找。”岳驰方上了台阶。
安瑜可看着这个让贝绛晨一见倾心的男人,长相其实挺普通,方脸剑眉,鼻子不高,嘴唇不薄不厚,一双眼睛有些让人看不清其中的想法,但是看着还舒服。
“这是贝姑娘让我带给你的。”古越歌塞给他一个小包袱。
安瑜可瞧了瞧,可不就是那日他们两人遮着不给看的么。
岳驰方提了包袱,低下头稍稍开了个口子看了,脸上微微一笑,抬起头来:“这位就是如意姑娘了。”
“是。”
岳驰方的眼神落在她的耳坠和玉佩上,脸色微变,但最终还是笑道:“绛晨经常提起,果然很漂亮,比东都那些大家小姐可漂亮得多了。”
安瑜可听着他的话语也让人听了高兴,弯了眉眼:“多谢夸奖。”
岳驰方却不纠缠于她,递给古越歌一个油纸信封:“这个给你,藏好了。”
“好,多谢岳大哥。”
“如意,越歌……”陈婆婆拄了拐杖,循着人声过来。
“那我先走了。”岳驰方看了陈婆婆一眼,压低声音道。
古越歌点点头,和安瑜可一起去扶了陈婆婆。
“你们和谁说话呐?”陈婆婆纳闷道。
“和之前我救下的那位大哥。”
“哦?”陈婆婆更加惊奇,“他是东都人?”
“不是,只是今日凑巧到东都办事,刚刚陪了友人上山碰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