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他最為滿意的弟子。
看了良久,他緩緩道:「你可知我讓你來是何意?」
念空垂著眸子,指尖輕顫,回道:「弟子不知!」
方丈嘆了口氣,又問:「你可知十日後便是你的剃度之禮?」
「弟子知曉!」
「那你可知,剃度前半月,你需在禪院中面對著歷代先輩,誦經靜坐,已作告示。」
念空沉默了一瞬,低聲道:「弟子知。」
「為師今日去尋你時,你又去了哪裡?可是和那牛家村的單家女兒出去了?」
此話一出,念空頓時變得沉默了,無意識的抿緊了唇,良久都不曾回應。
方丈見此,看著眼前這個他自幼帶回來的孩子,心中閃過一絲瞭然,他道:「為師問你,你可要還俗?」
念空一愣,抬頭看向師父,歲月流轉,昔日健壯的中年僧人如今滿臉的細紋。
溝壑的面容上那望過來的視線銳利通透,隱約還殘有幾縷溫和。
他張了張嘴,啞著聲音道:「師父當年將我從士兵中救回,此生便是青山寺的人,弟子亦不會還俗離去。」
方丈站起身,背後而立,望著牆上掛著的一幅小橋流水古宅的畫,緩緩道:
「你父親當年也算是為師的莫逆之交,贈予這幅畫時,我曾允諾你父親,若是他有什麼不測,要我保住你。」
「我當時不過以為你父親是玩笑所說,倒是不曾想到不過短短几年,你父親貴為兵部尚書,卻在戰亂期間貪下了數筆巨額軍餉,致使全家滅門。」
方丈清晰的記得,他從旁人口中得知後,匆匆趕去京都,偌大的尚書府內,死屍遍地。
整個上空都瀰漫著血腥味。
在一片血污中,他挨個查看氣息,直到在一名小廝身下尋到了氣息微弱的稚童。
即便有那小廝護著,稚童的身上仍舊被劃破了數道交錯的傷口,擦乾血跡後,方才發現這小少年容貌精緻,怕是不好躲過搜尋。
這才臨時尋了些草藥製成了藥膏置於胭脂盒裡,將小少年的容貌醜化後方才躲過搜尋。
倒也幸虧一路上小少年不哭不鬧,這才順利了許多。
念空跪坐著,沉默的聽著師父講述著數十年前的事。
逃離之時,他已記事,印象中除了那一片占滿視野的血水,就是一路上所見的流民難民越往北走,遇見的難民就越多,屍體也越多。
他也知道那是父親所犯下的事導致這麼多百姓流離失所。
「念空,當初我選擇讓你入寺是迫於無奈,所以才讓你帶髮修行,你好好想想,你確定是否要剃度!一旦確認,反悔可就難了。」
過了許久,
念空抬眸,黝黑的眸子望著前方背對著他的人,張了張嘴,輕聲道:「師父,我早已不記得我俗家姓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