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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坚信林肯MKZ是他名字缩写（第1页）

磁性的声音响在身后耳上边。

孙露娜脸一寸一寸红起来。有心答应，说不出口；开口拒绝，又不舍得。

“老板！半斤！”高邻扬手，气度不凡。

孙露娜心虚地转动眼珠偷窥四周。听说过上海人精细化买菜，切身实地体验还是第一次。

见怪不怪的老板特别给面子的喊了一声“好嘞”，三下五除二，装过虾后，将称过分量的厚实塑料袋杵了过来。

被水泡得皮肤白的手滴滴答答落着水珠。

厚塑料袋的位置距离孙露娜前胸堪堪一乍远。邵翰林看了又看，总觉得不方便伸手去接。

还有别的顾客在等，老板不耐烦地抖了抖手里的塑料袋。孙露娜没奈何，只好接住。邵翰趁机扫码付钱。落在别人眼里，俩人配合得行云流水，恍若熟手。孙露娜沉着脸，假装波澜不兴。

一出菜市场，孙露娜就想分道扬镳。只是，一半的钱好付，一半的虾难分。俩人谁都没有多余的塑料袋，只好结伴而行，到家再分赃。

家离菜市场不远。两个人走过拥挤热闹的菜市场小路，经过一排烟酒女装鞋子包子牛肉面房屋中介店，绕过一座迷你街心公园，来到家所在的小区。并肩而行。一个步履匆匆，一个踱步中透着悠然。悠然的那个，全赖腿长，才不被落下。

孙露娜在家门口站定，让邵翰林回家取塑料袋。可是虾在袋子里乱蹦，不好数。又，无良商家以次充好，捞的虾大小不一，平白让分虾难度大增。邵翰林垂立在一旁，甚是无辜。孙露娜一抬眼就看到他明亮的眼睛，只好低头看虾。

不想让陌生人进自己家，更没有兴趣去陌生人家。孙露娜让邵翰林等着，她进屋倒进洗碗池里分。心想，如果她随手把门关上，会不会让邻居怀疑她昧下一两只本就不多虾？为了昭示她的光明磊落，进门后就洞开着房门。

邵翰林立在孙露娜门口，孙露娜的“你等一下我”让他钉在原地。他抬头，房间的半数格局落在眼里。进门就是厨房，厨房兼具走廊。挨着厨房的是厕所，对着厨房的是卧室。这套房子，对于独居的单身女性尚显紧张。对于曾经住房窘迫的上海，对于那些“鸽子笼”，这小小的居室，因为有独立马桶，也曾被人羡慕成“豪宅”。邵翰林的目光落在孙露娜的家里，又似乎穿透了孙露娜的家。

孙露娜分好虾，拎着装了一半虾的塑料袋出来。为了解释邻居即将拿到的虾为何那么少，说道：“塑料袋里好多水。”

邵翰林收回目光，接过孙露娜递来的塑料袋，诚心诚意地说了声谢谢。他似乎还想说什么，孙露娜毫不留恋地“哐”地关上了门。

“关门声震得我耳震荡。不是我故意的，正好西边吹来一股风嘛。邻居会不会误会我厌男？”孙露娜一边清洗买回来的食材，一边给桃兮打电话。

“他长得怎么样？”

“长得……其实我都没怎么看。”

“基本断定是丑。要是好看，你不会没印象的。”

孙露娜脑海一闪而过对方明亮的眼睛，没有辩解，也没有反驳。

“周门康有说他父母对你的印象了吗？”

昨天桃兮被周门康喊去参考买车，周父母也在。那是桃兮跟周门康恋爱2年来，第一次见周门康父母。

这次非正式会面，对周门康父母来说进可攻，退可守。对桃兮来讲，反而有些被动。没情商的周门康怂恿她赞同他买4o几万的林肯，预算只有2o万的周门康父母双双拉下脸。她夹在周门康和他父母之间，甚是为难。

为难感浅浅存在三五秒，桃兮稍作权衡，就果断放弃周门康。然而周门康被心爱的车鼓起贪念，不肯让步。哪怕桃兮再三表示自己很喜欢2o万的大众车。

周父母也不肯妥协，毕竟4o万是两个2o万。

僵持不下，爱面子的周母亲气急败坏，压低声音严厉地说落起周门康来。说他拎不清，一个无名公司小员工，开那么贵的车，工资都不够油钱，虚荣，浅薄。脸面是自己挣的，不是父母给的。真要是有本事，自己去挣一辆来。

周门康脸上挂不住，恼羞成怒，撇下他父母和桃兮，跑了。

桃兮尴尬得脚趾头能抠出一辆林肯来。

周爸爸张罗着要请桃兮吃饭，周妈妈暗中用胳膊肘碰周爸爸。看着周爸周妈神色疲惫，桃兮很自觉地找理由告退。

回到她和周门康同居的小屋，出乎意料，周门康竟然没有在。她还以为推门就能见周门康笑嘻嘻迎上来，自己坦白今天推门而走是在演苦肉计。

桃兮给周门康打电话，周门康没有接。他总是这样，情绪当头，不管不顾，天王老子也联系不上他。好处是，当脾气过，他会像恋家的猫咪一样温柔地围着她转，任她取笑嗔怪，绝不急眼。

桃兮疲惫地将以上讲给孙露娜听。碰上这种时候，孙露娜纵有解语花的本领，也有心无力。孙露娜一直有周门康配不上桃兮的想法，只是，这是不可以说出口也不能说出口的暗结论。

时隔半夜，周门康少爷脾气告一段落，声响大作地回到家，吵醒睡下的桃兮。嘴里不安生地抱怨桃兮，说她不给力，胳膊肘往外拐，否则也不至于1比3，让他输得措手不及。

合着他打电话喊她过去，就是为了让她挺他，增加胜算？桃兮翻身拥被，用语音关掉灯，声音冰冷到周门康足够冷静下来。

第二天，桃兮早早起床，出门去了社区图书馆。为了是用行动告诉周门康她不开心了。桃兮的情商和自我人设让她不屑于正面冲突。

“那不成无赖了吗？两个成年小无赖联手逼父母掏钱买豪车？再说，4o万也不是豪车啊。这样做不掉价吗？”桃兮语气懊恼，“他父母不迁怒于我，已经算是宽宏大量。我还是知趣些，不要去打听他父母对我的态度了。对了，你知道他为什么执意要买林肯吗？因为型号是mkZ，他认定那是‘menkangzhou’的缩写。妈的，周门康他就是个坑货。”

“坑货”熟悉桃兮的生气套路，穿戴整洁来到图书馆，伸长胳膊揽住躲走廊悄声打电话的桃兮。桃兮挣，他用更大力气裹住她，笑嘻嘻缠磨在桃兮耳边。电话这头，呼吸都是二重奏。落在孙露娜耳朵里，春色旖旎。孙露娜不愿详加想象，说要做饭了，挂断电话。

大头虾挥舞着钳子，试图沿着水斗光滑陡峭的金属壁逃出生天。

何等痴心妄想。

孙露娜盯着大头虾。人类是否也类似大头虾，是天外之神养在生态缸里的宠物？天外之神偶然得闲，会像她注视大头虾一样注视人类？如果真有天外之神，孙露娜诚心祈祷，希望她能顺风顺水，实现买车愿望。

但，大龙虾此时此刻是否也在用虾言虾语祈祷能逃出去？

孙露娜被自己不着边际的想象弄得哭笑不得。独居的副作用吧。

丁零零。手机响了。

除了工作和推销电话，给孙露娜来电的，只有桃兮一人。但是，此时此刻的来电，既不是工作和推销电话，也不是桃兮。

放在操作台上的手机，来电显示是“大大”。

这是一个让孙露娜见之变色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