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嗯,現在小白臉要變成小黑臉了。」閃閃抽了張紙巾夾在漫畫裡,彎著身子也去拿西瓜:「蔣亮亮考了多少分?他大概能分到幾班?」
「考得不怎麼樣,也就比你多了四十多分。」江一翎吃掉一個西瓜,將瓜皮丟進垃圾桶,又去摸另一塊:「能分到幾班就不清楚了。」
「咱們班還有誰升本校高中了?我知道翟靈考砸了,但劉婭楠厲害,中考才比你少考十來分。」
「不清楚。」
「你怎麼什麼都不清楚。」
江一翎聳了聳肩,又吃了一塊西瓜後站起身,上樓沖涼。
暑假過了沒有一半,宋正堂借了單位同事的車,帶著兩個孩子和蔡紅英,打算回蔡紅英老家去辦酒席。蔡紅英在大市場批發了許多糖果,與宋正堂買來的幾條煙一起,塞在放行李的後備箱中,老家辦酒席便宜,四桌還不賴的席面所需花銷還不如開車回去路上的過路費和油錢。
時隔多年,閃閃再次回到這個對她來說本就不太熟悉,甚至還留了些不太好印象的小村子時,這個村莊居然與她記憶中的並無差別,連姥爺在院外種的菜地形狀都沒有半點變化。
有變化的是人。車開到村口,隔著老遠就看見村口大榕樹下乘涼的老人里,有一位看見車便站了起來。
「這是來了!」姥爺隔著老遠開始招手,宋正堂將車開得近了,老人用碰瓷一般迅靠近車子,隔著車窗湊近了往車裡看。
「爸。」蔡紅英下了車,開口便是地道的鄉音:「怎麼在這兒?」
閃閃看著姥爺那笑得與印象中截然不同,違和感深重的臉,見他背著手,開口說話時似乎儘量想要往普通話的口音里靠:「算著時間差不多,出來迎迎你們。」他看向宋正堂,兩隻手垂在褲縫邊,朝他近乎討好地點了點頭。
在村里人看來,老蔡家的三丫頭是時來運轉,在城裡嫁了個當官的。僅憑這一點,蔡紅英前半生里的那些「污點」——比如丟了國有廠里的工作,比如生了個女兒,比如跟男人離婚帶著女兒遠走他鄉——就全部被洗刷了個乾淨。
酒席就在姥爺家門外的空地上辦,平地搭了幾個棚子,菜是村里飯店做好了用擔子挑過來的,有魚有肉有大蝦,再加上城裡帶回的「喜糖」「喜煙」,這樣的席面在村里已經算得上很不賴的。
宋正堂全程十分配合,敬煙倒酒樣樣不落,請的人不多,但來的都算村裡有臉面的。姥姥姥爺臉上有光,大舅是個小個體戶,沒喝酒時跟宋正堂說句話都要搓著手,喝了點兒酒,跟宋正堂吹起國家大事,仿佛這世道唯他獨醒,赤耳紅面地噴著酒氣,拍著小宋的肩膀讓他好好干。
場面滑稽無比,閃閃和宋晚河躲在屋裡,一個看漫畫,一個玩手機。
「你們這兒信號好差,我簡訊都發不出去。」宋晚河舉著手機四處找信號,嘴裡抱怨。
「我跟這兒不熟。」閃閃頭也不抬,翻了一頁漫畫,哀嘆道:「書帶少了,我這本漫畫看完就沒得看了。」
「算了,」宋晚河放棄發簡訊,把手機往口袋裡一揣,站起身來看著閃閃:「聽說村裡有山?咱們去山上玩吧。」
「我不認路……」
「嘖,問問路唄,能有多遠。」
閃閃猶豫了一秒,把漫畫塞回書包里,點了點頭。她找了點兒風油精,又帶著小錢包和小靈通,把一眾雜七雜八的小東西塞進小包,還猶豫著要帶幾包紙巾。
「快點啊。」
「你就空著手?」閃閃看了眼宋晚河,反而覺著他奇怪。
「出去逛一圈而已,」他想了想,又掏了點錢塞進口袋:「頂多帶個買可樂的錢。」
第五十六章村路
正屋院子外面擺著酒席,想要偷溜只能從雞窩豬圈旁邊的小門出去。正是三伏天,那一片氣味難聞,隔著老遠就讓宋晚河變了臉色。
屏住呼吸走了出去,兩人在門外遇上一隻不知誰家沒被關牢的溜達雞,它正沿著小門外的牆,往牆角下的草叢中啄食。宋晚河眼睛一亮,搓著手弓下腰躡手躡腳朝那隻雞走過去,閃閃下意識停下腳步,盯著宋晚河與那隻仍舊無知無覺的公雞。
那隻雞能獨自越獄,怕是早已身經百戰,它似乎對宋晚河略有察覺,停下動作迅扭頭望了一眼。宋晚河一頓,眼瞧著那隻雞無所畏懼地轉過身來,朝他張開翅膀。
「媽呀!」宋晚河往後一跳,跟著閃閃往遠處跑,直至跑到那條小路的岔口,再回頭時去瞧,戰鬥雞早已經不再理會無聊的人類,繼續進行覓食大業。
「你們這兒的雞怎麼不怕人!」宋晚河覺著丟臉,想要撿石頭去砸它,又覺得自己一個大老爺們兒跟一隻雞計較有點兒太小心眼:「它剛才還瞪我,是成精了嗎!」
閃閃這才笑出了聲,宋晚河是城裡長大的孩子,她自認比他見識廣博:「誰讓你想嚇唬它,好在是只公雞,那要是只大鵝你試試。」
「鵝怎麼了?」
「鵝凶的,比狗都會看家。」
「真的假的?!」
兩人從大公雞聊到大白鵝,又聊到村子裡的池塘,山裡的刺蝟,紅星二廠別人家院子裡養的兔子和狗……閃閃腦子裡關於幼時的記憶一起湧上來,她以為自己不記得了,其實它們都深藏著。
說是爬山,但兩人其實並沒有什麼實際規劃。他們邊走邊聊,順著村路一直往背陽處走,村裡的小道不算平坦,走過幾間民房,一拐彎便能看見大片的農田。田邊有路,勉強夠兩輛拖拉機交錯行駛。道路兩旁種著筆直的楊樹,細瘦高聳,樹葉稀少隨風搖晃,藏匿其間的蟬不知疲倦地聒噪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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