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守到天亮,房门?都没打开。
“真怪,怎就该丁点声?音没有呢?”春燕打了个哈欠,“难道主子与谢将军聊了一晚上的天儿么?”
细辛揉着惺忪的眼,“别瞎想了,兴许只是雨声?大,将动静盖住了呢。”
总之无?论如何,光见?她们主子和谢折站在一起的样子,这?一夜,便不该丁点动静没有。
实在太反常了。
咯吱一声?悠响,房门?蓦然打开,出?来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
细辛春燕汗毛一竖,立马起身?福身?,声?若蚊蝇,“见?过将军。”
谢折衣冠整洁,遍体肃冷,昨日进?门?时什么样,今日出?门?便还是什么样,腰间革带板正紧束,无?一丝凌乱的痕迹。
只有眼底沾染一缕过往从?未出?现过的潮红,与漆黑瞳仁相比对,像冰与火的融合。
他瞥了眼两?个丫鬟,面无?波澜,长腿跨出?门?槛,径直走向廊门?。
细辛春燕松一口气,正要奔入门?中,便听冷沉的一道声?音传来——“别叫她,让她多睡会。”
两?个丫鬟噤若寒蝉,赶紧点头应下。
清透的晨光折入房中,未散的欲气似乎有了形状,漂浮着的白雾一般,幽袅笼罩在雕花木榻。
榻上,美人乌发乱作满床,若隐若现地遮着身?躯,雪白肩头一览无?余,泛着莹润的光泽,宛若待君尝撷的鲜嫩荔枝。
她遍体清凉,只一条薄衾虚掩在腰上,衾下青紫落于雪肌,触目惊心?。
贺兰香从?未这?么累过,直接睡死了过去。
*
醒来,已是晌午。
她喉中焦渴至极,连着用了两?盏茶汤,这?才感觉像活了过来,酥软身?段伏在枕上,浅浅喘息,宛若遭受一夜酷刑。
细辛红着眼,瞧着她腰上的青紫,欲言又止地问:“主子,您昨晚上,可是被他将嘴堵住了。”
怪不得没点动静,那谢折不仅粗暴,心?里面还是个有病的。
贺兰香被问一怔,回过神后哭笑不得,笑时又牵扯到痛处,嘶着凉气捂上小腹,轻声?吩咐:“别管那么多了,去让底下人烧水,我要沐浴。”
一夜颠倒,她现在不仅觉得身?上黏腻难受,还觉得,浑身?上下都是谢折的气息,让她非常不舒服。
贺兰香阖上眼,只当昨夜是一场梦,不愿再去回想。
水烧好送来,她经?丫鬟搀扶下榻,入浴桶,将身?子没入水中。
水温灼烫,一瞬间痛酥侵袭,疼得她眉头蹙紧,闷哼一声?,分?明不愿意提那个人,却还是难耐地咬上了牙关,阖眼低斥了句:“混蛋。”
不知轻重的混蛋。
她的耳畔仿佛又出?现雨滴拍檐的闷响,急促紧密,沉重强烈,没有尽头一样,让她想死,又无?比清晰地提醒着她,她在活,很用力的活。
她真的后悔了。
若重来一回,选谁都行,就是不要再选谢折。
沐浴完,贺兰香简单用了些餐饭,饭后漱口完毕,正欲上榻再歇上半日,便收到了李噙露的拜帖——她从?宫中回来,领了不少?太妃赏的绸缎花样,特地选了几匹好的,亲自?登门?相送。
贺兰香路都难走成个儿,却还得强撑着待客,笑意都显苍白了些。
花厅里,李噙露同她寒暄完,打量着她的脸色道:“嫂嫂面色好生憔悴,可是哪里不舒坦?”
贺兰香手掌抚上小腹,叹息,“哪有什么舒坦不舒坦的,前三个月历来难捱,习惯了也就好了。”
李噙露自?责:“都怪我今日来的不凑巧,害嫂嫂劳累。”
贺兰香便笑,直道原本是劳累的,但当看?到她,满身?疲乏便飞跑了,要她以后常来找她才是。
李噙露被三言两?语哄好,重新高兴起来,命丫鬟将料子捧来,一一给贺兰香说?起上面的花样。
贺兰香拿手一摸,立马便断出?这?绝非宫缎,而是上好的金陵云锦。
她的眼波微微转动一圈,笑道:“果真还得是宫中的料子,轻软无?物,摸着跟流水似的,幸亏沾了李妹妹的光,否则寻常时候,哪里得见?这?种好物。李妹妹改日进?宫,要专门?代我同太妃娘娘道谢才是。”
李噙露本在想如何将话?茬转到上面去,见?贺兰香主动提及,眼波立刻清亮起来,放下手中茶盏,与贺兰香对膝而语,“不劳嫂嫂挂念,太妃娘娘对嫂嫂也是关切的紧,还要我改日若再进?宫,定?要将你一同带去才好,深宫时光长沓,多个说?话?的人,日子也显得不那么烦闷。”
贺兰香便笑,端起茶盏吹了下浮沫,在茶雾缭绕中轻启红唇,慢声?软语道:“李妹妹惯会说?笑,太妃娘娘何等尊贵,身?边必定?众星捧月,何须我等献上殷勤,庸人自?扰。”
李噙露话?音顿下,片刻后,声?音略沉道:“嫂嫂是极为剔透玲珑的人物,怎会不知世家贵族也好,皇室宗亲也罢,人但凡存于世上,便各有各的难处,风光都是留给外人看?的,个中滋味如何,外人又岂会知晓。”
贺兰香抬眸噙笑,意味深长,“照此说?来,李妹妹是拿我当外人,还是拿我当自?己人?”
李噙露瞳仁骤紧,似是没料到她会这?般回答,怔愣过后,起身?便提裙裾,照势朝贺兰香跪下,语带哽咽:“噙露求嫂嫂救我姐姐性命!”
贺兰香抬眸看?了眼细辛,细辛会意,前去将花厅外的看?守全驱散开,只剩几个贴身?丫鬟在场。
“好好个大家千金,何苦如此做派。”贺兰香伸手搀她,“有话?就好声?说?,我比你们年长不了两?岁,非要这?般折煞于我么?”
李噙露泪流满面,随贺兰香搀扶而起,摇头道:“实在不是有意折煞嫂嫂,是我……我真的没有办法,不知该去寻谁了,我姐姐人在深宫,身?不由己,我族人才本就式微,如今新帝登基,在朝堂更加连个能说?话?的人都没有,噙露身?为深闺女儿,本不该对此事僭越,但那到底是我的亲姐姐啊!长姐如母,她看?着我长大,待我百般呵护,我怎能看?她一步步的,一步步往绝路上走!”
说?罢,更加泣不成声?。
贺兰香拿帕子给李噙露擦泪,要她重新坐好,细细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