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候想必已是深夜了,周围早已听不见任何人声吵嚷。明明是应该入睡的时间,却因为脑子里有些乱乱的,反而清醒得厉害。于是我干脆直接跳下床,赤着脚就向外走去。
这座房屋是幢三层的建筑,顶楼是个阁楼,外面连着一片很大的天台。我打开大门,顿时感觉到一阵冷冽的寒风迎面扑来。
身体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下一瞬间就听见一道清冷的嗓音自不远处淡淡响起:“是你。”
我眨眨眼,循着声音望过去,这才发现天台上还另有其人。红发少年曲着右腿侧坐在边上的围栏上,微微侧头看过来,柔软的短发在夜风中猎猎扬起。
琉璃青的眼眸在我身上定了定,最终又移了开去,落在头顶那片深蓝到浓黑的天幕上。他闭了闭眼,低声道:“很晚了。”
“我睡不着了,所以想着上来看看夜景。”我笑笑,干脆走过去在他旁边坐下,“一定是下午睡太早了。”
我爱罗扭过头来看我,突然皱了皱眉:“你……”顿了顿,他却又蓦然截住了话头,转过头不再继续说下去。
“喂,话不要说一半啊……”我有些不耐,不由伸手狠狠抓了抓自己的头发,“不说出口的话,谁知道你究竟想要说些什么啊……”
闻言,少年终于再一次转过头来,碧眸定定落在我脸上,一片幽深。我一愣,便见他已迟疑着开了口:“你……做噩梦了吗?”
“哈?”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问出这么奇怪的问题,却还是摇了摇头回答他,“你在说什么啊,我可是从来都不会做梦的。”
“……”我爱罗看着我,支在腿上的右手抬起又放下,终于还是探过来,落在了我的眼角。
我顿时愣住,只觉一股微凉的触感顺着眼角的肌肤不断蔓延开去,仿佛燎原的野火,瞬间烧得整张脸都火烫火烫。我不知道自己在紧张些什么,却分明浑身僵硬得什么反应都已无法作出,只能呆滞地睁大了眼看着眼前的男孩。
他垂了垂眼睑,指腹缓慢自我的眼角抚过,“……为什么要哭?”
我蓦然睁大了眼。却又随即垂下头去。
笨蛋,像我这样的存在早就已经不会做梦,也不会哭了。漫长的岁月足够让所有的牵挂逐渐消失殆尽,没有什么是能够残留到最后的。
但是为什么呢……为什么、竟然还能想起这么这么久远以前的事情呢?
我下意识低着头闭起眼,右手握紧又松开,最后突然毫无预兆地抓住了停留在颊边的指尖。“……”胸口的位置空荡荡一片,狂风呼啸着穿过,不留一丝痕迹。“我……不要一个人。”
我想起那个人带我走的那一天,他说——你要永远留在我身边。
可是,“永远”本身、便是一种惩罚。
是我太过贪婪,不想要孤单,也不想要被禁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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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是被开门声吵醒的。但说是早上,其实天色依旧朦胧,东方的天空还是一片微微泛着银灰的白,太阳的光芒尚完全没有丝毫打算显露的征兆。
我揉揉眼睛走出房门,正好在楼梯口看见似乎正打算下楼的我爱罗,不由好奇道:“这么早就要出门吗?训练?”
他闻声回过头来,轻轻颔首:“是任务。”
“现在?”我眨眨眼,下意识看向窗外,“忍者真辛苦呢……”刚叹息了一声,就听见楼下传来手鞠清亮的嗓音:“喂,我爱罗,还没好吗?”
“原来你们要一起出门吗?”我向着楼下望了眼,此时手鞠和勘九郎都已整装站在了大门口,手鞠还不时抬头望望外面的天色,神情看起来有几分急迫。
我虚起眼眸,思忖几秒,冷不防抬头直视着我爱罗道:“我也要去。”
少年正欲离开的动作猛然停住。他站在楼梯上抬头望过来,琉璃青的眼眸满是诧异地打量了我几下:“理由。”
一个人呆着很无聊……这个算不算理由?我扁扁嘴,视线瞥向一边:“没有理由。实在要说的话,就当我只是想要凑热闹好了。”
室内突然静了下来。我爱罗并不答话,只是一直盯着我不知在想些什么。
我不知不觉就想起昨天深夜里的那番对话。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把这么重要的心思就这样告诉了这个人,但说了就是说了,我却反而一点也不觉得烦恼或者担忧。
或许是因为他身上某种与我相似的气息,又或许……其实我在期待些什么吗?
这个想法一出,我顿时一个激灵。刚一抬头却不料又正对上少年探究的视线,心头更是狠狠颤了一颤。
这时,他像是终于下定了什么决心,微别开脸,却分明是在对着我说道:“走了。”
“咦?”我一愣,莫名其妙觉得高兴起来,“真的?”
我爱罗点点头,已经转过身向楼下走了开去:“我们要赶去木叶。时间不多,快点。”
壹六狂花
细碎的光线穿透树梢间层层叠叠的枝叶,在茂密的树林中打下浮动的光晕。我抬头看了眼前方那三人的身影,他们仍旧在一心一意地赶着路。就连手鞠和勘九郎也不再像开始时那样时不时朝我这边看上几眼了。
记得那天早上我爱罗告诉他们我也会同行的时候,那两个一脸吃惊得像是吞了一整个鸡蛋一般。尤其是勘九郎,立马指着我大声嚷嚷起来:“我爱罗你没搞错吧!万一这次的任务被这家伙搞砸了怎么办?”
这是什么话?
我看着他毫不客气地直指着我的那只手,心头顿时冒出一把火噌噌往上窜。虽然我现在只剩下三分之一的能力,但像这样被人类看不起怎么就这么不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