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素失踪后,宋归宜的病情恶化得很快,起初他基本还能保持理智,配合调查,可是五天不到,他就开始颠三倒四了,甚至完全忘记这段时间生的事。那天他打电话来,说约沈若墨和黎素一起出门。沈若墨听着,吓出一声冷汗。之后他又快反复了一周,到前几天,完全编造了一段回忆,认为他只是和黎素分手了,还把他的亲身经历,当作别人的案子。这种情况下,沈若墨只能建议及早送他入院,强制治疗。
可是前天,宋归宜突然恢复了,他清楚记起了生的所有事,还和家人达成了和解,他也语调真诚地和沈若墨道歉,并约好时间见面。可越是这样,沈若墨心中的担忧就更深。他察觉到宋归宜性格中微妙的变化。宋归宜过去虽然有许多任性的地方,但不过是聪明人的肆意妄为,可现在他愈冷静冷酷,微笑着,带点游刃有余的观望姿态。
沈若墨在记录上写道:“精神分裂,作为脑部的一种持续性病变,多种神经递质功能异常,会造成患者记忆的短时缺失,出现不同的人格表征。
杀人是会被侦破的,但失踪案不会,因为没人在意失踪。失踪是没有死者的谋杀,他恰好是这方面的行家。他要有一个计划,不能在王海家里动手,因为一旦警方介入调查,就会先确定第一案现场。要找一个隐蔽的地方下手,并且让王海主动来找他。王海的弟弟可以当诱饵。
但这不是多重人格,只是思维中断,随着记忆的恢复,患者的人格和思维会再次达成统一。因为情绪起伏不定,精神分裂初期,往往会被误诊为双向障碍或躁郁症。
乙醚很好用,傻子也很好骗,用外面的电话打给王海弟弟,他有一个只能接电话的老人机,号码是上次填在问卷上的。假装王海的同事,说他哥哥身体不舒服,让他立刻过来一趟,有车子会在外面的路口接应。他开的是黎素的车,后备箱很宽敞。
但随着幻觉的加深,病程进入下一阶段,患者将会出现持续性的情绪漠然,对伤害他人不再怀有愧疚之心,对现实生活的体验度也会降低。
解决掉弟弟,然后就是哥哥。第二个电话打给王海,假装陌生人,怒不可遏地叫他过来,说他弟弟打伤了自己孩子,让他过来处理。他之前不和王海直接接触,就是担心他认出自己的声音。
有时患者可以靠自身的意志力或逻辑经验,分辨出幻觉与现实,保持记忆和人格的相对统一。
他给了王海一张纸,让他对着录音笔念,里面有一段他准备辞职的说辞,还有二十五个短句,针对对方问题的可能回答。他连叹气声都录到了,可以用这个结束电话。王海会打电话辞职,告诉领导他的弟弟闯祸了,偷偷用石头砸伤了一个有钱人的孙子,惹出这样的大事,害怕对方报复,他要辞职避避风头,电话和家里都不要联系了。他也不准备这个月的薪水,只希望以后有人问起他,都说不知道。
这样的患者虽然可以正常生活工作,但没有痊愈,反而需要格外关注。因为患者会通过自我伪装来逃避治疗,甚至出现类似于反社会人格的自我伪装,将自己表现得温柔而善解人意。
他绑住了王海。王海猜到他过来的原因,痛哭流涕着求饶。王海说,这只是一念之差,那天晚上他原本在汽修厂值班,之前他在她车里装了追踪器,看到她就在附近,他想着去碰碰运气。他一个人照顾一个智障的弟弟太辛苦了,他需要钱,需要钱结婚,买房子,过自己的生活。
他说,可是你弟弟和我讲了另一种说法。你弟弟说你让他看守一个女人,女人想跑,他不让她跑,没有办法就用东西打她。打着打着,她就倒下了。你原本是想绑架她拿钱吧,只不过事情出你想象了。
王海哭着说,他什么都不懂,你放过他吧。
他继续问话,为什么你要把她的小指切掉?
王海说,她的指甲刮到我的手了,我怕警察查到我。
他并不觉得可怜或者愤怒,只是觉得好笑。所以他笑出了声,王海惊恐地瞪大眼睛看他。
但不同于反社会人格的完全以自我为中心,精神分裂病人往往是极具道德感的,但是道德认知已经与普世价值有极大的偏差,极端时,甚至会以犯罪来达成一种道德上的圆满。
他用胶带封住王海的嘴。他说,我问你几个问题,你只要点头和摇头就好。我会搭着你的脉搏,只要你的心跳加快,我就觉得你在说谎。我会折断你的一根手指。
他问,她死了对吗?王海点头。
他低头笑了笑,像是如释重负。他继续问,你强奸过她,对吗?
王海摇头,他折断了他的小指。王海挣扎得太厉害,竟然抓伤了他的手臂,血滴在车垫上。他把封嘴的胶带又捆了两圈。
他继续问道,你弟弟把她打成重伤,但她没有死,只是你不得不放弃抢劫的计划。你索性先奸后杀。那么你是怎么杀掉她的?我来猜一下。
他说,勒死的?王海摇头。他又问,那用刀捅死的?王海依旧摇头。
问了几次,他终于确定了,她是先被重物了几下,还没有完全死透,只能反绑住手,捂住口鼻闷死,死后再分尸。她的卡是被打昏时碰掉的。王海没留意,被他弟弟捡到了,当作玩具。
他说,那你到底把她切成几块了?三块?四块?五块?你有这么多手指够我折断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