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她哪里能显露这些的害怕和恐慌。
陈方彦同她说过的,世人都是欺软怕硬,你若还处在弱势,那便更不能表现。
不然,谁都喜欢落井下石。
遂让人猜不透,那才是正理。
沈南宝眸子眯觑了瞬,很快便调整了情绪,挺起胸膛,强自镇定地垂着头扶殷老太太走了进去。
也正是这时,沈家主母彭氏后脚风尘仆仆地赶了过来,“母亲。”
殷老太太不好气地看了她一眼,没说话,自顾自地迎上正高座在厅堂的那个男人,客客气气地拜礼,“近日雨势缠绵,那些个下人渐渐惫懒起来,竟通传都懈怠了,教殿帅久等了。”
沈南宝眼观鼻鼻观心地随着行礼,眼角掠过那通臂的织金妆蟒,鬼使神差地抬起眸,看向跟前的男子。
他穿着一身冷冰冰泛青的黑铁铠甲,金镶壁画似的相貌,眼睛干净却又锐利,如一把出鞘的尖刀,随着他朝自己看过来,一翣要戳进人心扉里去。
原来这便是如今官家的宠臣,殿前司的指挥使,萧逸宸!
她还以为像这样的武将,应当是力拔山兮气盖世的孔武莽夫,没想长相竟这般精致,宛如画雕。
沈南宝兀笃笃地想着,忽觉失礼,忙垂下头。
便是这个空隙,萧逸宸开了口,“我一向登门临府都是缉人,已经习惯了不受人待见,老太太便不用客气了,叫沈大人出来,随我去殿前司一趟罢,也省得兜搭些辰光。”
他说得这般直白,倒叫习惯了虚与委蛇的殷老太太不知如何回答。
还是彭氏扬起笑脸回:“我们沈家一向秉公守法,自然配合大人调度,只是殿帅此行,怕是费了些脚程罢,要不喝口热茶,解解乏?”
说着,彭氏敛着襟握住八仙桌上的精瓷茶壶便要斟茶。
萧逸宸目不斜视,伸手一挡,“不用了,我这人仇家颇多,从不轻易喝他家的茶,怕毒杀。”
彭氏嘴角抽了抽,心里火气腾腾的,冲得脑仁疼。
毒杀。
也亏他说得出口。
堂堂殿帅,那么大的人物,要是死在沈府里。
旁人倒是拍手称快,高呼少了个刺头天天盯着他们提心吊胆。
他们沈府,各个都得死!
殷老太太旁观着,暗暗叹气,到底作主中馈弹指的辰光,遭人拂了面子,便忍不住气性了。
想罢,她开了口,“殿帅为官家刬尽奸戾,当属官之典范……”
萧逸宸摆手打断她,“老太太何必再说?不如将沈大人请出来,也免得等下我那些人擒伤了沈大人,惹得老太太伤心。”
殷老太太就算再活久见,也不过是妇孺罢了,何曾同这样舔血之辈打过交道,所以完全没料到萧逸宸如此油盐不进。
一时场面陷入了僵滞。
气氛越剑拔弩张。
殷老太太不由地看向沈南宝,见她规规矩矩的垂,置身事外的从容,忍不住皱起了眉,正欲开口,就见沈南宝抬起头,唤了一声。
“殿帅。”
莺啼似的一声,宛如热刃,划开一室冰封。
萧逸宸转过头,冷寂的眸里映出沈南宝那张干净精瓷的脸。
但见她一笑,道:“殿帅来得甚好,早前父亲正头疼贪墨一案,不知如何洗刷冤屈,如今殿帅一来,倒叫我们心头大石落下,毕竟殿帅一向明察秋毫,忌用私刑,屈打成招,致使冤判!”
沈南宝忍住快要跳出嗓子眼的心,谨慎地向他行了一礼,“殿帅,您说,是不是?”
她说着,用那双澄澈的眼楚楚望向他,笑容洁净得如同兰花。
座上的萧逸宸,不知想到了什么,嘴角轻轻扬起,弧度讥诮,“姑娘在家中行几?”
突然的问,让彭氏警看向沈南宝。
她一向漂亮,彭氏知道。
自她回来的那一刻,纵使一向心气儿高的伊姐儿也忍不住侧目。
连自己也不得不暗叹,顾小娘那的样貌,能生出这么个人物,简直捡着了便宜。
何况萧逸宸这样的武将,平素驰骋沙场,哪里见过这样柔柔软软的姑娘,定是瞧得眼睛都挪不动了。
不过挪不动归挪不动,萧逸宸这样的罗刹娑,配上沈南宝这样的暴躁脾性,哪里会落个圆满。
嫁过去,作个妾,只怕来不得几日,不被人搓圆捏扁,也会被折磨至死。
彭氏老神在在的想着,唇角牵起了一丝讥笑。
那厢殷老太太牵起沈南宝的手,拍了拍,笑,“回殿帅的话,这是我们家中最小的姑娘,行五。”
萧逸宸听罢,唇畔笑容愈深,声音慵懒而缠绵,“五姑娘?沈家何时有五姑娘了?我记得不是只有大姑娘和二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