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瑜然摇头,“母亲说得哪里话,我也就这么点存粮,这断粮的日子还不知哪一天是个头,我要是把存货给一府人分了,你们也就饱餐个三两天,还是要挨饿。”
老夫人一听,喜滋滋地说道:“能饱餐个三两天也好呀,现在饿得是没有一两力气了!”
“那可不行,你们饱个三两天,我们四个就要跟着你们一块挨饿。不和你们分,我们四个一整个冬天也不会挨饿。我脑子可没坏,不致于做这种傻事!”老夫人不敢对她发火,只好继续好言相劝:“咱们都是一家人,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更不能见死不救。何况,这里我是你的长辈,大房和二房又是你的兄长,你就算不全分,也得周济我们一些吧?”
韩瑜然扯出一抹冷笑,“母亲,有快饿死的,你用个门板抬过来。我保证不让他饿死就是!”
“三弟妹,你心太狠了!”卢征饿得声音都是嘶哑的,他嘶着喉咙骂道。
“大哥,这个月,我可是每院加了二百两银子的。大家算算我粮上挂的这些东西,如果在暴雪来前买,能花多少银子,二三十两足够了。我给了你们将近十倍的钱,并且通知你们去买粮。你们拿着这钱干了些什么,自己心中有数,今天你们吃不上饭,那都是你们咎由自取。顾大嫂!”
“在!”顾大嫂丢开碗站了起来。
“把他们统统给我赶出去!”韩瑜然冷冷地说道。
顾大嫂抄起手边一条棍子,走出几步,指着众人,喝道:“快走!否则老娘要开打了!”
众人早就知道顾大嫂的厉害,身高马大的家丁都不是她对手,何况她们。只能一边眼巴巴地看着桌上的鸡汤面,屋檐下头的咸肉、干鱼和腊肠,恋恋不舍地退出了玉华院。
格杀勿论
午饭后,仁济米行的一个小伙计慌慌张张地跑来侯府,一进玉华院,他就叫道:“东家,不好了,百姓们在米行门口闹起来了,要抢米!”
“怎么回事?”韩瑜然问道。
“按东家您的吩咐,每天只卖五千石粮食。可是买米的人实在太多,有人排队排了一天都没买到,就闹起来了。这一闹,那些买过米的也开始闹,说米行有米不卖,没安好心。不卖他们就要抢!”大冷的天,小伙计急得脑门子上全是汗。
韩瑜然知道这种特殊时刻,人心浮躁,有一点点煽风点火就有可能闹成大事。她每天只卖五千石粮食也是迫不得已,她不能保证让京城人吃饱,只能保证他们尽量不被饿死。
“顾大嫂,你脚程快,赶紧带我去锦衣卫找顾大人。”
路面积雪太厚,冻得又硬又滑,骑马反不如让顾大嫂背来得快。
身着绿袄的顾大嫂半蹲下身子,韩瑜然刚趴上去,顾大嫂立刻像一只绿色母老虎一般冲了出去。
奔了好一会,终于到锦衣卫大门前,韩瑜然刚想让守卫通知顾寒,却看见院子里的雪地上,跪着黑压压的一排犯人。
犯人们手脚上戴着沉重的镣铐,身上的衣服血迹斑斑。
一队锦衣卫提着闪亮的大刀,刀口架在犯人的脖子上。
顾寒同样提着一杆大刀,在领头一个人犯的脖子上比划着,突然那杆大刀提起来,带着一股劲风,猛地向下落去。
顾寒的这个动作像是一个信号,一瞬间,所有的锦衣卫全部提起手中大刀,眼看着就要手起刀落,一颗颗人头落地,脖子断口处鲜血喷涌而出……
韩瑜然吓得一声惊叫,眼前一黑,竟然从顾大嫂身上栽了下来。
顾寒的刀在离犯人脖颈毫厘之处猛然停住,他将手中的大刀往地上一扔,人已旋风般掠至大门口。
他左手拇指在韩瑜然人中处一掐,韩瑜然顿时睁开了眼睛。
顾寒大氅一裹,把她包入怀中,身形一纵,人已掠至锦衣卫卫所内。
韩瑜然睁开眼睛,抖抖索索地问道:“他们……他们……全杀了?”
顾寒扬眉,“不然呢?留着浪费粮食!”
韩瑜然咬牙骂道:“杀人摩王!”
顾寒冷哼一声:“不听话,连你一起杀!”
他斜睨了眼她的小脸,青白一片,嘴唇发此,又攥了攥她的一双小手,冰冰凉凉,小身子窝在他怀里一抖一抖的,像只被冻坏了的猫。
顾寒单脚一踢,将一只硕大的炭火盆踢至屋内的小榻边,顺手将韩瑜然放平在小榻上。
炭火的温暖使榻上的小女人脸色由青白转为嫣红,一双小手也暖和起来。
“这么冷,怎么不在家待着?你一个小寡妇,光天化日的跑到锦衣卫卫所找我,不怕身败名裂?”韩瑜然刚才被大门口集体砍头的场景吓得半死,这会子稍稍平复,赶紧从小榻上坐起,急急说道:“仁济米行出事了,百姓们在抢米,你快派人过去!”
顾寒邪邪一笑,“这种事可不归锦衣卫管。不去!”
韩瑜然急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了,“你必须去!要是米给抢光了,这京城至少饿死一半人!”
饿死一半人有些夸张,但饿死个几万人是肯定的。
“我是个人见人骂的奸臣,饿死人与我何干?”顾寒毫不在意地挑挑眉。
“那米行是我的,要是我的米被抢光了,我……我就一头撞死!”韩瑜然眼眶突然红了,眼角沁出了泪花。
顾寒用手指抹了抹她发红的眼眶,叹气:“又来这一招,知道我最看不得你掉眼泪。”
“顾一,集合锦衣卫,去仁济米行!”
“是!”门口传来顾一的回答。
不一会,院子里便响起锦衣卫士兵们集合队伍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