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篇前半部为主视角】
谁?
听到脚下的枝干传来窸窸窣窣脚步声,我略微抬了抬爪子,原来是住在山下的老鼠精一家,趁着夜深出来找食吃。
“找你好久了,原来你在这里,我们赶紧回去吧。”阿月的身形比我大很多,几乎能完全将我笼罩住,全身雪白的绒毛浅浅亮。
化过形来,我渐渐舒展腰肢,从崎岖陡峭的山路拐到最顶端,再向北走,便是我们的洞府了。
“娘,我们回来了。”还未进门,阿月便大声呼喊着。
荷姨笑着欢迎我们回来,她的音容笑貌,仪态性情,即使多年以后我还清晰记得。
荷姨,我能想到的唯一形容词,是温柔,无论我跟阿月如何调皮,她都十分耐心的教导我们。
她最怕我们学坏,她还说能化形已经不易,我们要学会感恩一切。
我是在一片雪地里被荷姨衔回来的,阿月是她的亲女儿,我没有名字,荷娘说常念知足,就叫我知念,阿月便唤我为念妹。
被高人赐名化形那日,荷姨说这是缘,华真才是我真正的名字,她说我有大出息的,那时她私下还是叫我小念。
“小念,这身衣裳,你穿着一定很漂亮。”
“小念,很多人会在选择的道路上误入歧途,那不可怕,但我希望你能坚持做你自己,不要忘记你最初的样子。”
“小念,人在做天在看,很多时候,人们自以为做错事掩盖过去就算了,其实呢,天知道。”
我说我也想修仙,我想到更高的地方去看看,我不知道那是哪里,或许是我心向往的地方。
荷姨露出很欣慰的笑容,眼眸中流动着什么是我很看不懂的,她点点头:“如果是你想去,我就会支持。”
这些年来,她跟我的亲娘没什么区别,我原以为这样的日子会一直持续下去,直到两千年前那场毁天灭地的神魔战役。
月亮被斑驳血迹浸染,魔域大肆进攻,无情屠杀着世间万物。
那日我打坐后匆忙赶回洞府,却只见到荷姨被魔化的阿月吞噬着,脸上尽是痛苦的神色。
不行!
绝对不行!
昔日温情的山洞里却笼罩着窒息的血雾。
我试图绕过另一边,我想着无论如何都要救荷姨。
可是。
就只差一点点了。
荷姨不知何时望到角落里的我,强撑痛苦,依旧挂着那副温柔的笑意,拼尽全力将我猛地击退出山下。
再回过神来,只有手背上的一滴水,我不知道那到底是谁的泪水。
原来阿月是魔域血脉,怪不得她的身形比我大上好多,怪不得初一十五,她总是闭关修炼。
从那一刻起,仿佛有什么破碎了,又若无其事的被拼接在一起。
我的确不知道荷姨的曾经,我跟阿月都没有父亲,或许阿月的父亲是魔域人吧。
可是,荷姨毕竟是她的母亲,阿月怎么能这样?
困扰我多年的这个谜题,许多年后,在学宫藏经阁终于被解开,带有魔域血脉的人,只能依靠吞噬亲人来获得更强大的能量。
而神魔大战那日,是血月。
渡阳沐月扇的阴面,永远刻着荷姨的画像,每当我感到迷茫,就会抚摸扇面。
我多希望她能再唤我一声小念,如果她能看到我在天界不知会有多高兴。
死在亲女儿的手下,她又该是多么痛苦,多么凄惨呢。
或许她也早料到会有这么一天吧,但一切都已随风飘散,无法复原。
本以为我会忘掉所有过往,直到再见阿月时,痛苦,迷茫,疑惑,再度上涌甚至强烈到扰乱心绪和修行,正在复原的仙骨停止愈合,心底里,我还是过不去这个坎的。
我很想念阿月,我又不知该如何面对她,论难过,她会比我更难过吗?还是已经苏醒的魔域血脉,根本就感受不到这些呢。
——又是梦魇。
手中不知被什么硌得慌,抚央仙君的神像静静地躺在掌心,华真扶额起身,整个人清明了不少,被击破梦魇后,仙骨又开始复原。
眼瞧着神像破败不堪,却能一次又一次的将她拯救,华真低下头,决定将它好好修补交还给抚央仙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