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铁衣离座,在皮克君陪伴下,由四位当值弟子为前导,两位引礼弟子吟唱在后,缓步向法堂外行去。
下了法座的何铁衣就不如法会时的庄严肃穆了,他恢复了平常温和的样子,时不时驻步与凡修各众说几句闲话。
特别是到了法堂外的平场上的香家聚集处,他更是频频停步,接受众多香家行大礼。
今日来到莲池观参加法会的香家,不下两百人。一场法会下来,既亲耳听闻了神秘瑰丽的他土六瑞,又亲眼见到了天资卓绝的观主大展神通,慕道依止之心更是热切。
气氛热烈虔敬,足足半个时辰后,何铁衣才在皮克君陪伴下,出了人群,向六如居而去。
……
六如居外,何铁衣没等来感机者,急不可耐而来的却是曾扩情。
“曾道友在法会中有所感吗?”何铁衣一边请曾扩情入内,一边笑道。
“惭愧。观主所说他土,微妙甚深,奇诡玄谲,我混沌无明,闻法时虽欢喜欣悦,却是一无所得。”曾扩情自嘲道。
这位母亲的亲哥哥,风度容止,言辞应对,都令人不由心生好感。
何铁衣先前法堂时就有印象。若从凡俗论起来,正是自己亲舅的曾扩情,把一番隐晦难言的往事说得漂亮适当之极。既直面冤结,明白晓畅地道出事情原本,又不拖泥带水烂煽情,姿态也摆的让人挑不出任何毛病,关键最后还顺势提出了自己的诉求。
“舅舅风仪潇洒,言谈文雅。铁衣幼年离家,对母亲只存模糊印象,现在倒可从舅舅身上想往一番。”何铁衣情真意切道。
曾扩情很意外,不是意外这位刚刚大显神通的观主有如此温情的一面。
莲池观内外凡修众从第一天接触何铁衣,就了解到了,不说亲身接谈,就何铁衣在老观主塔前一番言论,足以令人感知他的重情。
曾扩情意外的是,何铁衣的关注点居然是在自己的所谓风仪上。当然有人对自己有这方面的夸赞,还不少,但相比自己来找他真正要解决的正事,这关注点显然偏得太远了。
两人进了六如居,当值弟子奉茶后,何铁衣告声罪,先转入后室。
少时,何铁衣转了出来,已换去法会上的宝云纹白道袍和带,只着一件简单青色道袍。
曾扩情年已四十,炼气五层,一家之主,为莲池观香家也多年了,心知法修都遵仪轨法单而行,最在意谨慎的就是道途。他今日所求,不会因何铁衣一声舅舅就能顺利达到目的。
他直接道:“方才法会前观主说,曾家为母家血亲,本列眷属缘之选,只待合机便可牵缠。确不知如何才能合机?”
他之所以法会刚结束,不等何铁衣稍作休息,就急切地上门来,一则是看到了之前众多香家的热烈虔敬之态,自家原本最大的支持者就是这些香家,如今却难说了;第二个原因更迫切也更有直接威胁,他隐隐知道今日法会中的感机者,有一个就在香家中。
会集之眷属缘不过应当,二胜弟子缘才真正称得上是补偿。他答应钱如龙出头,看似被人利用,其实他也是抱了借钱如龙离观之势,逼迫何铁衣,明要侍者而退得弟子缘的心思。
现在一场法会下来,对他之所想最大的支持者,即莲池观三百多香家们,显然已归心这位观主了。再加上如果感机者确在香家凡人中,显然是确定无疑的弟子了。如此,逼迫强要二胜弟子缘肯定是行不通了,先把眷属缘定下来才是正经。
何铁衣毫不拖拉,干脆道:“舅舅放宽心,铁衣已得证量,法性圆满,眷属缘和母缘,不过一念之间便可起法牵缠。母家血亲,应有之义。所谓合机,其实法修牵缠众缘,除各缘牵缠得机外,先后次序也事关开土成就后,刹土之威能。这其间微妙,全在法修把握,也由法修承受。”
“今日法会,已有几类缘的感机者出现,铁衣要通盘考量,尽量合机去牵缠,以使将来道途顺遂。”
既得何铁衣亲口承诺,曾扩情放下心来,点头道:“观主天资卓异,未开土而已得证量,展神通,修行起点高,确当如法会所言,着眼道途长远。既已历他土玄奇,当以牧土大修士之境界为目标,我等依止众也可受天福。”
两人已说定,何铁衣便和曾扩情说些家庭闲话。他细细问了自己母家家族的生世来历,过往家中人物的事迹经历。
曾扩情与自己外甥谈起这些来,也兴致勃勃,没注意到,认真听着他讲述的何铁衣时不时眸光微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