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孩子交给那些黑衣服的人可以得到一大笔钱,那些孩子会被送进小镇的孤儿院。
可进入孤儿院的孩子很快会被人领养,然后彻底消失在世界上。将自己暴露在那些黑衣服的人手下和送死没有区别。
神木千裕忽然觉得很冷。并不是因为这场梦境中的阴雨,而是一种连灵魂都要被冰冻住的森寒。
他一直知道生命是珍贵的东西。需要被保护,被珍惜的。
那为了他人而选择的死亡呢?死亡又是否是一种可以被轻飘飘揭过的牺牲?
那种久违的,从灵魂深处弥漫上来的寒意像是肆意生长的藤蔓,雨水落到他身上,恍惚竟像落了雪。
神木千裕终于感觉到了梦境中潜藏的恶意。
就算二十二岁的自己已经熟练的学会了处理伤病,九岁的自己也什么都不会。
他一直都是靠着自己扛过去的,在梦中面对这样的问题,九岁的他没办法给出正确的回答。
他的灵魂被困住了。他帮不了那个发烧的小男孩——除了捧着一堆药物眼睁睁看着他因生病而死亡,他什么也做不了。
神木千裕的到来像是一种不幸。
诸伏景光蹲在神木千裕身旁努力辨认着那一堆药物,神木千裕拿得齐全,外伤用药,跌打损伤药……退烧药。
在神木千裕捧着的几个盒子里。
猫眼青年辨认出了救命的药物,抬眸去看神木千裕。
他只看到了一双茫然的,悲伤的眼睛。
神木不认识药品。
诸伏景光立刻明白了情况。他深深吸了一口气,伸手去碰那盒的退烧药。
这是梦境的话……他可以做到的。
他必须做到。
药品盒子滚了一下,从黑发青年手中坠落,滚到小女孩手边。
“……药。”神木千裕低着头,努力控制着自己吐出字眼。
太冷了。连站起来似乎都成为一件很费力的事情。
女孩看了他一眼,沉默着捡起药盒,将剩下的盒子推回去,急匆匆跑到自己哥哥身边,就着雨水将退烧药给他喂下去。
“神木。”诸伏景光也蹲到了神木千裕身边,尽管知道对方听不到,他仍然一遍一遍地重复着,“这不是你的错。”
不是你的错。
神木千裕的身影晃了一下,他撑着角落缓缓坐下。
或许因为这间房终于到了极限,黑发少年这一撑终于破坏了脆弱的平衡。下一瞬,一块巨大水泥板从本就摇摇欲坠的钢筋上脱落下来。
那片水泥板向下砸落,折断了第二根,第三根钢筋,整栋房子都晃动了起来。倒塌的钢筋和水泥板像是交错纵横的犬牙,将那一对兄妹困在死亡的险地里。
这间危房快要塌了。
角落中的那对兄妹难以避开坍塌的水泥板和钢筋。
神木千裕试图站起身。
生命是珍贵的、脆弱的、需要保护的。他……
黑发少年勉强凝聚起一点力量,尽量忽略掉从内而外的寒意,向倒塌的屋角走去。
他真的应该出现吗?
“够了。”诸伏景光的神色彻底冷了下来。这真的是他的梦境吗?为什么会那么奇怪?
好像整个梦境都在传递一种……
神木千裕会带来死亡的讯息。
这绝对不会是他的本意。不管他和幼年的神木千裕认不认识,他都绝对不会将这种想法倾注在自己的朋友身上。
这明明应该是他的梦境吧?他不记得自己是这种糟糕透顶的家伙。
诸伏景光向神木千裕伸出了手。
猫眼青年这一次终于抱住了九岁的神木千裕。
坍塌的水泥与钢筋在被诸伏景光接触到的同时开始崩解。
碎石、钢铁、鲜血还有阴雨都被猫眼青年一点点从梦境中抹除。
他抱住自己九岁的同期,目光温柔地看着他,声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不是你的错,神木,只是一个噩梦罢了。”
你没有带来死亡。
这一次,神木千裕听到了。
只是一个噩梦。
神木千裕和诸伏景光同时睁开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