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果他等到昏昏欲睡,也沒把侯夫人等回來,雲成跑去問了一趟,回來道:「少爺別等了,夫人今晚宿在金福寺呢。」
鍾宴笙「啊」了聲,有時候真擔憂母親會信佛信到出家。
他揉揉眼睛,只好先擱下寶貝似的揣了一天的花籽,鑽到床上踏踏實實睡了一覺。
隔日起來都巳時了。
淮安侯和侯夫人都不在,就沒人能管鍾宴笙,倆人提了廚房一早特地做好的松子百合酥,從小私庫拿了銀子,又溜出了侯府。
京城東市最熱鬧,但云成租的馬車在西市那邊的客棧里停著,鍾宴笙跟雲成約了下在哪兒見面,便先去東市轉了轉,準備在這邊挑個回禮。
皇城比姑蘇繁華得多,長街之上車水馬,人流雲集,各種鋪子的招子讓人眼花繚亂。
鍾宴笙昨晚就想好了送王伯什麼,轉了一圈就找到了自己想要的——昨日王伯示範鬆土時,他幫忙薅了兩下,發現王伯的花鋤有點太老舊了。
他蹲下來,挨個把面前的花鋤花鏟剪子全部拿起來揮了揮,滿意地點點頭:「我全要了。」
本來還對他敲敲揮揮的行徑不滿的掌柜頓時眉開眼笑:「好好,東西有點多,小公子是要送上府還是?」
「勞煩您先包起來吧,我一會兒來取。」
鍾宴笙選完了,掏出銀子給了錢,自己的銀子花得十分安心。
早知道當初多賣兩幅畫了。
王伯的回禮買好了,但哥哥的還沒想好送什麼。
鍾宴笙又走了幾家鋪子,才在一家玉石鋪前停下腳步,進去轉了會兒,目光停在一個東西上。
夥計從鍾宴笙進門就在偷看,見狀笑著上前道:「小公子可是看上這章子了?這田黃石是昨兒才送來的,最好的一批料,就出了兩個章子,才擺出來呢,您就看到了,跟您有緣啊!」
送印章恰好,不高調也不俗氣。鍾宴笙沒琢磨多久,點頭:「我要了。」
一句話生意就談成了,夥計搓搓手,臉上堆滿了笑:「您要哪一枚?」
「都要。」鍾宴笙指指最好的那兩枚,「其中一個刻閒章,另一個不必刻字,分別包好。」
一個送淮安侯,一個送哥哥。
鍾宴笙喜滋滋地想。
等之後,他再有意無意地向哥哥透露,這章子是淮安侯和他一起送的,豈不是能收穫很大的好感?
故技重施,但很有效。
太聰明了迢迢!
鍾宴笙財大氣粗的,兩塊田黃石,眼也不眨就買了,夥計頓時無比殷勤,猛擦本就鋥亮的椅子,請鍾宴笙坐下稍等,又問鍾宴笙要刻什麼內容。
鍾宴笙想想回京城後,淮安侯公務纏身,都見不到幾面,私心想讓他也能有些清閒,便道:「刻『清風明月』吧。」
夥計哎了聲,把章子拿去後頭找師傅刻字,不一會兒就刻好了章子,兩枚分別打包好送來,用精緻的檀木小盒裝著,外面還用布包好了。
夥計八成不是京城人,口音相當重:「小公子,黃色的是無字的,紅的是刻好字的。」
鍾宴笙正努力分辨著「紅」和「黃」,耳邊冷不丁響起道聲音:「鍾小世子?」
聲音很陌生,鍾宴笙嚇了一跳,奇怪地轉過頭。
喊他的是個陌生青年,面容頗為俊俏,一身華麗錦服,搖著把雕山水的紫檀扇,典型一副京城闊少的風範,見鍾宴笙回頭,驚喜不已:「果然是你啊,鍾小世子!」
鍾宴笙歪歪腦袋:「你是?」
「是我啊,」青年上前一步,指指自己的臉,很不可置信似的,「你忘了?我是蕭聞瀾啊!前些日子你回京,景王殿下邀我們同游沁心園時,我就在你後邊呢。」
這麼一說,鍾宴笙盯著他的臉,想起來了:「喔,你是不是喝醉後抱著我的腿哇哇大哭那個?」
被提糗事,蕭聞瀾也不惱,反而哈哈一笑:「見笑見笑,那天大伙兒喝得都有點多,你落水時我也沒力氣去幫你。聽說你病了好些日子,沒事真是太好了!今日有緣相見,不如一起去喝一杯?」
這人自說自話,嘚啵嘚啵的,語極快,鍾宴笙震驚了:「不……」
「那日你落水後,大家都很擔心你呢,我們還往淮安侯府送了不少補藥,你收到了嗎?」
原來那堆小山似的補藥是這麼來的,鍾宴笙誠懇道謝:「謝……」
「你剛回京城,沒什麼熟人吧?來來,我帶你去交幾個朋友!」
蕭聞瀾力氣大得很,鍾宴笙揣著兩個小盒子,被他半拉半拽地帶出鋪子,剛想跟他說清楚自己今日還有事,一出門,又幾個人圍上來,眼珠子恨不得黏在他身上,一個個興奮不已:「鍾小世子,當真是你啊!」
「蕭爺,眼夠尖啊,隔那麼大老遠,都能給你一眼看出來!」
蕭聞瀾在旁邊猛搖扇子,眉飛色舞的,得意洋洋:「那是,小爺的眼力可是京城數一數二的。」
「上次景王殿下在,都沒機會跟小世子說上話,這次可要交個朋友啊哈哈。」
鍾宴笙被一群不知打哪兒冒出來的紈絝子弟團團圍住,表情呆滯。
怎麼還有埋伏?
幾個世家闊少在大道中間挨挨擠擠的,都想湊到鍾宴笙近前。正在此時,邊上有好心人喊了聲:「有馬車過來了,快讓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