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翻亂鋪好的被褥,好一陣摸索,才終於從擠著牆那面的軟墊下翻出一對耳環。
松晏同沈萬霄相視一眼,只見那對耳環是翹著尾巴的狐狸模樣,大小比不過一個指甲蓋,但做工精細,將狐狸臉上的神態刻畫的淋漓盡致。
「這是我們狐族的東西,」松晏上前,「師父說我們狐族自從被貶為妖族,族中便每年都要選一隻狐狸送到九重天,這對耳環便是用來挑選狐狸的。」
沈萬霄與他一道湊近劉盛,而後見那對耳環上的狐狸漸漸垂下尾巴,一雙半張著的眼睛也徹底睜開。
狐族用以選狐狸的耳環沈萬霄聽說過。
漣絳成魔後,九尾狐一族被除去神位,貶為妖族。而在那之後不久,天帝便下令要狐族每年選一隻狐狸送到九重天聽學,其心不過是以此作為要挾,以防狐族心生不滿與魔族相勾結。
這耳環名曰「雪恥」,能辨人善惡。善者,雪恥上的狐狸睜眼垂尾;惡者,雪恥上的狐狸閉目翹尾。
松晏微怔,指著耳環道:「劉盛竟無害人之心,可他拿這耳環要做什麼?」
「若我沒記錯,雪恥的上一任主人應是花遲。」沈萬霄仔細端詳劉盛手裡的耳環,終於窺見蛛絲馬跡,「這上面有花遲的毛髮。」
面前劉盛雙手合十,虔誠地捧著雪恥拜了一拜,嘴裡不停念叨著「佛祖保佑佛祖保佑」。他東張西望,躡手躡腳地走到窗邊,輕輕將窗戶推開。
松晏急忙跟上去,但礙於劉盛握得緊,他並未瞧見墜著狐狸的銀環上那幾根細小的白色毛髮,只好嘆氣作罷。
「大仙、大仙?」
窗邊,劉盛用氣音朝著窗外喊了幾聲,但都無人應答。他略感焦急,音量提高不少:「大仙?」
松晏狐疑地打量他:「他在找誰?」
沈萬霄微微抬頭:「風晚。」
「風晚?」松晏詫異不已,「風晚不是幫應空青他們做事麼?若真是他,那劉盛必定心懷惡意,雪恥不可能察覺不到。」
劉盛額頭滲出細汗,扒在窗沿一個勁兒地呼喊著,看上去火燒眉毛般著急。
沈萬霄睨了松晏一眼,道:「風晚是花遲唯一的弟子,自從我將花遲封印在寒潭之下,他便一直都在找花遲。」
「你。。。。。。」松晏抬手捂嘴。
沈萬霄封印花遲一事,他略有耳聞。
據說沈萬霄此人向來獨來獨往,在漣絳到來之前,整個九重天上,除了還是條小青龍的耘崢,以及病弱無力的二殿下詢春,他也就和花遲有些交情。但後來漣絳害得花遲入魔,沈萬霄這才逼不得已將花遲封印。
這事換誰誰都不好受。
是以松晏識地閉嘴,沒有再提。
但沈萬霄雲淡風輕道:「花遲天性善良,樂善好施。他的弟子風晚性子雖執拗,但心思純正,少有惡念。」
松晏不解:「那他為何要裝出一副唯唯諾諾的樣子幫著應空青殺人?」
兩人正說著,劉盛忽然十分欣喜地叫喚起來:「大仙!大仙,這兒!我找到了!」
松晏扭頭望去,果真見窗外風晚疾步而來。其人身姿挺拔,腳下生風,絲毫沒有半分膽小怕事的鼠樣。
松晏偷偷比劃,驚覺風晚竟比沈萬霄還要高些。
「多謝劉兄相助。」風晚自劉盛手中接過雪恥,臉上是遮不住的笑意。
劉盛連忙擺手:「大仙說的是哪裡話,若不是大仙出手相救,我與妻兒早已喪命在那老妖婆手裡。今日能助大仙一次,是我八輩子修來的福分吶!」
隔著一扇窗,風晚朝他彎腰作揖:「劉兄說笑了,只是今日來的匆忙,身上未帶謝禮,此事我日後再做報答。」
「哎呀呀,」劉盛大半身子探出窗,急匆匆將他扶起,「大仙快請起、快請起!這不過是舉手之勞罷了。說來慚愧,若不是我與那姓李的有糾葛,這東西我早就該拿到了,也不用大仙您等到這時。」
風晚直起身子,面露疑惑:「你是說這將軍府的主子李凌寒李將軍?」
劉盛頷。他扶正頭上的烏紗帽,嘆氣道:「大仙有所不知,當初我與那姓李的本是情比金堅的好兄弟。若不是他執意要迎娶那狐狸精,惹得陛下龍顏大怒,更讓京城人心惶惶,我與他也不至於陌生至此。」
風晚聞言輕笑一聲,道:「依我之見,那花盼兒雖是狐妖,但也確實是個難得的好姑娘。李將軍與她情投意合,兩人在一處也並無不妥。」
「唉,」劉盛搖頭,「她若未身有子嗣,眾人便不知她是妖。可如今她肚裡有了孩子,也不知日後生下來是人是妖,又或者是個不人不妖的怪物。。。。。。我就怕到時出事,讓那姓李的丟了性命。」
松晏怔然,片刻後聽見風晚徐徐道:「此事劉兄無需擔心,待盼兒臨產那日,我會到這兒來的。她與孩子,還有李將軍都會平安無事。」
聽風晚這般說,劉盛這才鬆了口氣,連忙道謝,末了又糾結道:「大仙,這事還請您為我保密,莫要讓那姓李的知曉。」
「你與他自小一塊長大,這多年的情誼豈是說拋下便能拋下的?」風晚不答反問,「劉兄何不放下隔閡,推心置腹地找李將軍談一談?畢竟人生本就不算圓滿,身邊能有摯友相伴總好過孤單一人。」
「罷了,」劉盛笑著搖頭,「早在他不顧勸阻執意與一隻妖成親那日,我與他的友誼便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