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颢越过了她,径自向屈平的房间走去。
他如今什么都不想理会,只想静静地守在他的门外。
此际,十二个时辰才过去一半。
皇甫衾转过身,她痴痴地望着东方颢的背影,也不再动。
从未感觉时间是如此的缓慢,等待它的过去竟有如此的噬心之感,无法不去想屈平此时此刻所忍受的一切,东方颢不由紧紧闭上眼。
随着天空中最后一缕阳光的消失,东方颢终于长长吐出一口气——十二个时辰将满。
他回头对身后的小六子说道,『你去传太医,让他们过来候着。』
『是。』小六子应了一声便转身下了台阶。
——屈平,你一定不要有事。
东方颢咬紧牙。
时辰已到,房间里仍然没有动静。
东方颢盯紧房门咬牙不语。
皇甫衾也没动,只是远远地望着。
正当东方颢准备让侍卫将门撞开的时候,房间里终于有了一丝响动。
那是锁链碰撞的声音。
冗长的时间之后,锁链掉落在了地面上。
门有了一丝松动。
这一瞬间,东方颢发现自己竟然无法呼吸。
门开了。
东方颢便看见了屈平。
皇甫衾也看见了。
屈平静静地站在那里,他身上的衣服丝毫不曾改变,只是浑身透湿,一只手紧抓着门框,顺着手腕向下落的水是极淡的红,流到手肘处,再滴落到地面。
此时他的脸色白到接近于透明,乌黑的发丝揉成几股散落在身前,滴滴水珠顺着发丝流淌,亦有些许细碎的乌丝粘于脸颊处,蜿蜒而下,黑白分明。
他的嘴唇早已没有了一点点的血色,可神情依旧沉静,一双眼虽透着疲惫,却依然清澈,黑到透亮。
整整十二个时辰,一天一夜的时间,一天一夜的折磨。
皇甫衾呆呆地看着他——她从不知道一个人竟能忍耐到如此地步,也才知晓,原来他们之间根本无人能够插足,任谁也不可能取代他在皇上心目独有的位置。
——这样的一个人,叫皇上如何能不爱上他?
『……屈平。』东方颢这时开口,他的声音竟有些低哑。
屈平看着他,他忽然扯起了唇角,淡淡地笑了,轻轻说道,『皇上……臣、有点…累了……』
他说着,便疲倦地闭上了眼,人也显得有些摇摇欲坠。
东方颢心一痛,赶紧上前扶住了他,触感一阵冰凉。
『叫太医进来。』东方颢说着就要扶他回房。
『是。』小六子应着。
『不要……进去……』屈平忽然睁开眼,他抬起手,遮住了东方颢回头的视线。
东方颢一怔停了下来,他很自然的去拉他的手,可却在碰触到他手上那纵横交错的伤口时又赶紧松了开来,生怕自己弄疼了他。
此刻他的心除了疼痛还是疼痛,他把视线转向屈平的脸,那张濡湿的清俊脸容显得很是瘦削,也更添了几分凛冽和倾动。
他知道屈平定是不忍自己看了难受,于是垂眸低低说道,『好,我不进去,你闭上眼好好休息,别再说话了,嗯?』
屈平只微蹙了蹙眉,闭上眼轻轻点头,将手缓缓放下。
『太医?』东方颢随即转身问道。
早已站在皇帝身后的太医这时赶紧上前一步,躬身道,『皇上,请容臣先替屈大人把脉——』
东方颢听后便轻拾起屈平的一只手,让太医搭脉诊断。
『怎样?』见太医皱起了眉,他的心也跟着紧了一分。
太医沉吟片刻,回禀说道,『回皇上,那药伤身而且药性过强,屈大人为了与之相抗耗尽了体力,而且依臣看丞相定不止手上有伤,身上也许还有……那些伤处因长时间浸于水中不曾止血,所以血气不足……不过——』
『不过什么?』东方颢皱紧了眉。
『最麻烦的其实是丞相身上过重的寒气,若不将之驱散,待伤入了脾肺便会留下隐疾。』太医说着抬眼看着皇上又道,『如今只有用热水不断浸泡加速气血运行以便恢复体温,但是丞相此时的体力不够,所以一次时间不宜过长,最好分成几次,每次间隔半个时辰,直到体温回复过来为止。』